待得海浪平静，整个海面寂静无声的时候，夜和忽然问道。
“真相……究竟是什么？”
海面上的女孩站在夜空下，白皙的脸庞有着微微迟疑的表情，她记得哈尔萨克应该有一位恶魔，不知道那位恶魔知不知道夜和的身份。
“七十年前，教皇国和黑诺斯从南北两个方向进攻萨尔哈，试图吞下这个小国，理由是这个国家在研究禁忌的魔法。”
“但你知道的，大国想要攻打一个小国，随便找一个理由都行。生化武器，禁忌魔法，串通恶魔，反正打完了，人们也就不在乎这些证据了。”
恪璃微尔躺在海面，让海水里的元素力量恢复自己的身体，说道：
“但这个国家的民族异常顽强，他们尝试与这两个国家沟通，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教皇国和黑诺斯坚持认为萨尔哈在使用禁忌魔法。那个小国扛不住两国大军的进攻，半年便退守到都城。”
“后来萨尔哈那群不愿投降的魔法师，竟然真的找到了一本禁忌魔法。他们不仅打开了地狱的大门，还放出了地狱之门中，那些被镇压在时空裂缝中的怪物。”
“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神界的大天使降临人间，他牺牲了自己的不朽之身，将自己的身体用作圣物，重新封印了那道大门。”
“但当时的恶魔并不是来屠杀人类的，它们从那道地狱大门出来，是为了帮助对抗那些从时间裂缝中释放出来的怪物。但在大天使长降临的时候，人类欺骗了神明，他们告诉大天使长，是恶魔打破了地狱的封印，让虚空中的怪物侵蚀人间。大天使长选择相信人类，他诛杀了那些被释放出来的恶魔，并且落入深渊，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圣物，重新封印了地狱之门。”
恪璃微尔的故事讲完了，破碎的身体在海洋的力量下恢复，她从海面站起，蓝色的眸子看向夜和。
“你在哈尔萨克的图书馆是查不到这一段历史的，因为教皇国和黑诺斯不约而同改写了这段历史，甚至改写了启示录教材中的神启。而当年去征战萨尔哈沙漠的军队，也基本死在了那里，无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这是一个无人知晓的故事，七十年的时间，绝大多数人都死了，而记得那些事情的人，又不愿意再说。
其实恶魔并没有想毁灭人类，地狱之门阻隔了恶魔与人类的交集，他们在地狱生活得很好。
思若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即便地狱之门被重新封印，她无法返回地狱，但她依旧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遵纪守法，甚至比一般的普通人还要遵守道德。
是人类自己想要毁灭自己，可七十年前有一位天使不知道原委，被人类的花言巧语蒙骗，牺牲了自己的不朽之身，重新封印了地狱之门。
“曾经有人告诉我，最悲伤最绝望的人，是没有泪水的。”
恪璃微尔的手轻轻擦过夜和的脸颊，说道：“后来我发现，原来这是真的。”
恪璃微尔笑了，那种笑容让夜和觉得非常难受，他甚至不知道，恪璃微尔究竟在嘲笑谁。
*
“因为它鳞片下被保护的皮肤可以制作非常柔顺的衣服，因为它食用群虫而导致它的肌肉作为食材非常鲜美。”恪璃微尔在被月光照亮的天空下低声说道：
“仅仅是因为这种原因就毫无怜悯地去灭绝一个种族，如果这种生物都不能被称之为恶魔，还有什么能被称之为恶魔呢？”
银鲨刚刚在海底捕食，这时候它又浮了上来，嘴里还有那些虫子的残肢。
“人们总是这样，自己犯下了罪过，却又从未尝试悔改。到了最后，只能祈求神明的怜悯。”说到这里，恪璃微尔再一次看向夜和，说道：
“夜和，刚刚我告诉你，如果你死了，就可以帮助人类保护整个大陆，你是否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决定去牺牲自己？”
恪璃微尔也累了，她平常一直很文静，现在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和一个神解释过去的往事，总觉得有些诡异。
“要不你先回去冷静一下。”恪璃微尔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她知道夜和没什么钱，想给他些钱，也许出去吃顿好的，会让他心情稍稍回复。
但是身上的那些钱被撕碎了，海底那样大的压差，那么快从海底飞回海面，脆弱的纸币根本扛不住。
“我很冷静。”
“其实我根本就没想你死，甚至在知道你是大天使长孩子的时候，我都没准备告诉你这件事。”
恪璃微尔坐在了泛着波浪的海面上，说道：“从我在人类社会，成为一个叫恪璃微尔的人，直到现在，我已经守护了人类六年。如今我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在对抗自然群虫的繁衍，我只是在这里抱怨罢了。”
夜和站在海面，也许还有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去理解和经历的。
余泽在车上说的话其实是对的，有些事情或是道理并不是长辈说说就能理解的，只有自己站在那个地点去做出选择，才会去明白那份感受。
“它们是海洋食物链中非常特殊的存在，除了银鲨，没有任何生物能抑制它们的繁殖。”恪璃微尔看着还底晃动的巨大黑影，语气里有些悲哀和无助：
“可惜，银鲨太值钱了。我用了很多方法，才让这只银鲨从人类手上活下来。”
“你知道么？我可以听到银鲨在海洋中的哭泣声，如果人类是银鲨食物链上的存在，我不会干涉其中的任何事情。就算银鲨真的被人类捕杀灭绝，我也只会告诉银鲨，是自然选择了淘汰它们，不会对它们抱有任何怜悯。”
恪璃微尔轻轻摇头，“但人类不是海洋上的生物，他们并不属于海洋。”
女孩没有再提大天使的事情，也许是不想再刺激夜和，又或是相对于人类或是大天使之间的恩怨，她更在意自然生灵的存亡。
夜和现在终于抬头，他看向天空，忽然想要回家。
不是回哈尔萨克，而是回到神界。
也许他已经找到了答案，没必要再留在人间。
也许自己的父亲真的只是一个傻子，人类发动战争，而大天使长却不知内情地从神界下去，为这些人类来赎清罪孽。
当时恪璃微尔在知道自己身份后愣住了，她并不是惊讶于自己天使的身份，而是惊讶自己是七十年前大天使长的孩子。
虽然恪璃微尔始终都是一个有些冷漠的人，可她从明白夜和身份，并且知道他在人间生活的理由时，恪璃微尔就试图用自己的经历去向夜和委婉地解释一些事情。
不过……这种事似乎怎么都无法委婉地去解释。
或者说，真相被说出来的时候，永远都无法显得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