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话·Dragon Sky·四
门外的雨声，听上去是如此的熟悉。
只是，让这个已经被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方所透出的孤寂感，融入了雨色化为了透出寒意的阵阵凉风。
雨水，顺着屋檐汇聚在生锈的铁管之中，大部分都从下水管中流向地面，也有一些流出铁管衔接处的破口，染湿了早已斑驳的墙。
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什么通讯故障，而是这个地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与外界联系的手段。也没有什么身世不明的飞行员，更没有什么管理边境的魔法少女。
不……
或许，飞行员还是有的。
只是一个孤单的，在这里等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白发苍苍的老人。
阴沉的天空让所有的一些看上去都有一种昏暗，但是有有些发白的感觉。原本就昏暗的光线让门外的走廊看上去如同处于夜晚中一般，只有墙上的瓷砖，反射着阳台外微微的亮光。
TCM的声音，只是规律地【滴滴】作响，伴随着声音的节奏的，是一闪一闪的蓝色指示灯光。张开的电池板把微弱的信号光聚集在了静月的身上，身披着幽幽蓝光的她身后的飘带好似撒下一片片蝴蝶的鳞粉，闪烁着粼粼之光。
好像月光下飞舞的蝴蝶，又好像森林深处的妖精。
门口的老人抬头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不愧是真正的魔法少女，果然这种小把戏是骗不了你们的。”
“既然知道会这样的话，不如从一开始就好好拜托我们不就好了。”说着，静月把手伸向了一旁的TCM。伴随着一阵细微的机械声响，TCM收起了电池板和支撑架，变成了一个金属箱的样子。
老人的目光于是投向了那台将近一人多高的纯黑色金属箱，依然是笑了笑，背着手慢慢地从走廊外走了进来，说着：“奇妙的魔法，不可思议的装置……果然，你们无论在哪里，无论是谁都是一样。
“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活在梦境中等待着一名并不存在的友人的孤单老人罢了。”
“夏莉吗？”静月的手轻轻地从黑色的金属箱上划过，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其实静月大可以将她送回她实际应该存在的地方去，但是静月却犹豫了。
很少会接触到年纪已经这么大的老人，对于老人来说这里似乎成为了她唯一的牵挂，无论她有着怎样的过去，至少——这么多年来，她如此选择了。
静月选择了继续听老人说下去。
而老人却只是缓缓地迈开那迟缓的步子走到了阳台前，抬头看着天空之中漫天的雨丝，一阵风过，倾盆的大雨粘湿了她苍白的头发和棕色的大衣。
她看上去并没有来到这里多久，可能静月和由香，只是误入了一个甜蜜的梦。
老人只是淡淡地这么说着，声音，听上去就像随时都要熄灭一样，只是缓慢而平静地说着：“这个地方，其实也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
“每年的这个时节我都会来到这里，等待一场雨。
“在雨水即将到来之前，原本枯萎的大地之上会长出新绿，原本破败的房子会重新焕发活力，飞机会从这里起飞，太阳会在这里升起。
“有一位少女，会在这里远远地看着那些久经沙场的战机渐渐地远去。
“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所以，我给了她一个我记得的名字——莎夏。
“是的，我记得她，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
“但是，她却站在那里，就像我从来不曾离去过一样，回头，微笑着看着我。
“这不是我应该来的世界，在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然后看到这幅光景的时候，我就深深的明白。
“这是我本该遗忘的一切。
“但是，当我再次看到她那如妖精一样美丽的面庞，如雪一般纯白的长发的时候，我的身体也重回了年轻。我身穿着和她分别时候的那套皮衣，手戴着本应被我放在阁楼早已不知道堆满了多少灰尘的手套，那一刻的我——只想紧紧地抱着她，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从那之后，我每一年都会来到这里。
“而她，也就重复着这每一年。
“每次都是一样的相遇，一样的蓝天，一样的在白云之间翱翔的，不再被需要的雄鹰。每次都是一样的背影，一样的跑道，一样的，随风而来的，记忆深处的汽油味。
“我开始不想离去，但是这个梦终究都会醒来。
“当雨水来临的时候，这一切都会被冰冷的雨水慢慢带走。当雨再次停下，这一切就会重新回到黑暗，破败，孤单的，时间的角落之中。
“这次，其实是我最后一次来到这里。”
老人说着，转身面对着静月。有那么一瞬间，静月在老人的身上看到了夏莉的影子——一位成熟的，性感的，又凛然的飞行员的样子。
“这个基地在几个月前已经被完全拆除了，而我也即将住进养老院。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忘记这一切，忘记战争的伤痛，忘记那位银发的少女——我甚至都不记得，我们是如何相识。
“但是我却记得，在爆炸的声响之中，她飘然落在我们面前时，那犹如天使一般的身影。
“我的记忆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开始变得记不住事情，我想我最终会在养老院中度过残生，忘记一切，迎接天使的怀抱。
“我会忘记她的名字，忘记我的名字，忘记我曾与天使相遇的那一晚。
“但是，当我重新看到她的脸的时候，我又想要留住她，想要改变——
“为什么，我没有选择留在她的身边。
“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老人说话的时候，表情之中始终都带着和蔼的笑容，一时间让静月甚至有点分不清她是在讲自己的故事还是在讲他人的故事。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口出现了由香的影子：“静月酱！”
“诶？……”奇妙的是，由香在看到静月身后的老人的时候，愣在了那里。
而老人也笑着向由香点了点头。
“这是……夏莉小姐？”愣愣地，由香这么说着。
“嗯。”静月点了点头。
大概由香没有想过自己只是出了一趟基地然后再回来的时候基地怎么就变成了如此破败不堪的样子，但是当她看到这个已经老去的夏莉的时候，顿时明白了。
当然，静月早就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记忆是特殊的，就和S市那个不为人知的无人世界一样刻入了时光之中，成为了历史。是真实，或是虚幻，或许……
都不重要了。
她是某位魔法少女如烟花一般绚烂的魔法，最深刻的回忆，最后的，最强烈的愿望。
这位魔法少女，大概早已不存在了吧。
雨忽然停了，阳台外升起了阳光。
仅仅只是一个回眸的功夫，静月和由香站在了一片空旷的泥地之上，在静月的身边是那个黑色的金属箱，金属箱上挂着两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土豆，牛肉，牛奶，胡萝卜，还有一些零食。
刚刚在做什么来着？
忘了。
只是空中滴落的最后的雨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星星，星星外面透明的如同玻璃一样的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落在了静月的手里。
“这是……”
“记忆？”凑近了静月的由香低头看着静月手里的那个包裹着一枚星星的水晶球，这么说着。
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感觉自己又好像忘记了什么。
静月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然后看到APP上的一封已经被打开的邮件，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静月把手里的玻璃球收了起来，环视着四周，展开了TCM。
深蓝色的电池板就像一把伞一样反射着天空湛蓝的颜色，随着[战场高速网络
Online]的标志显示在视野的右上角，静月淡淡地说着：“这里看上去是个不错的地方，不如就在这里吧。”
“嗯？”由香看着静月，眼里露出了一丝不解的神情。
然而接着静月把手里的两个塑料袋交给了由香，接着从不知道那里又摸出了两个塑料袋放在了由香的面前，说着：“我打算把卡洛娜引到这里来，在这期间麻烦由香姐照看TCM了。等到了有信号的地方，我会通过TCM把网络共享给你的。”
“诶……这，这么突然？”
显然由香还处于有点在意刚刚从空中落下的“记忆”的状态，只是有点没想到两人才刚刚从S市来到这里静月就似乎已经有了决定，这好像有点太快了叭……
“我走了，我会尽快搞定这件事的。”
“啊……好……”
不愧是静月，果然是一个行事细密果断的人，甚至连零食和食材都准备好了——所以，我也就只用在这里喝喝茶看着天空发呆可以做了吧。
远远地看着静月在空中画出的一条远去的云带，由香这样想着。
不过，好怪啊，静月是从那里买到这么多Rus包装的商品的。
S市……有可以买到这么多种类Rus零食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