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琳娜,我们的搜查官没有回应了,标记状态失踪。”

薄雾弥漫的钟楼之上,叶琳娜独自仰望着夜空。雨已经停了,破碎的月亮仿佛是因为【纯白焰火】的到来而拨开乌云,投射着纯白的月光,这令她不爽得很。

“收到,你们继续侦查,我会亲自解决她。”

叶琳娜退出了通讯频道,放眼望向脚下的城市。在这片沉睡的古老城镇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着。

“为了统一(底比忒语)。”叶琳娜低声念叨着,银色的双翼缓缓在月光下展开。

薄雾薄雾遮住了地平线上的巴别塔,而远离了联邦的巴别塔之刃对叶琳娜来说,只不过是爪牙之下的猎物罢了。

......

佩斯给珀莉丝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雪峰之上的古老家族,在底比忒的政治内斗落败后,几近灭门的故事。

曾几何时,那展开双翼的雪雕还闪耀在群峰之巅,俯瞰着阿德米尔大陆。

但在【钢铁领主】米哈伊尔·伊伦福诺登上万仞山的巅峰之后,一切都变了。

“你应该也知道,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巴别塔】尚未建成的时期,由荻拉、伊·特兰、威尔金、格莱乌·亚德组成的【世界联军(The Great Unity)】曾一起向阿卡德米联邦发起战争。

彼时的人们都知道,如果巴别塔工程成功,那么每个国家都将处其射程之内。”

佩斯坐在珀莉丝的对面,脸上的表情很是沉重。昏黄的灯光下,所有人都围绕着木桌,听着自家的小家主讲故事。

“我知道,那场改变了一切的【学院战争】,”珀莉丝的眼光低低垂下,她回忆起了卡戎特区见到的景象,“未建成的【巴别塔】在最后关头失控了。”

“是的,那企图凌驾于神明之上的通天之塔不受控制地摧毁了世界联军,并将阿卡德米联邦北部的部分国土和格莱乌·亚德的全部国境统统夷为平地。”

佩斯的声音有些低沉,这是他从小听到大的黑暗历史。

“一个国家...从地图上被抹去,留下了一片地狱一般的荒原。”

酒馆里的所有人都沉默着,他们当然都知道这个故事。巴别塔已经成为了一个梦魇,当孩童不愿乖乖入眠时,母亲便会用那句流传甚广的黑暗童谣恐吓他:

“我们,在巴别塔的射程之下长大。”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这和你的家族有什么关系呢?”珀莉丝有些不满于所有人都沉浸在低迷的氛围中,于是主动打破,“底比忒并没有参加【学院战争】不是吗?”

“是的,彼时的底比忒正处于军阀割据的混战时期,无法统一其力量参战。”

佩斯拿起木杯喝了一口里面的酒,擦了擦嘴巴,接着说道:

“但是【学院战争】尾声处的爆发,改变了底比忒的内战,或者说,改变了一个人。”

“米哈伊尔·伊伦福诺,对吧?”珀莉丝即答。

“不错,”佩斯赞许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啊,小公主,你历史学的还挺不错。”

“嗯。”珀莉丝只是静静地的卷着发梢,见自己的夸赞没啥反馈,佩斯接着说了下去:

“那时的【钢铁领主】米哈伊尔·伊伦福诺还只是个军阀头子,他在雪峰之上见证了巴别塔的毁灭性力量,这颠覆了他的认知。”

“米哈伊尔意识到,如果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不完成统一且形成共同势力,那阿卡德米就将永远形成霸权。”

“于是,铁领主如同获得了神启一般,用势不可挡的力量推翻了所有军阀,最后进军现在的【钢铁堡垒】,”佩斯说着,嘟囔了起来,“那时候好像还叫【摩纳克堡垒】....”

“所以..你的家族就跑到这里来卖酒啦?”珀莉丝咂了咂舌,“不至于吧...”

“不,在史称【统一战争】的决战结束后,由于铁领主期望‘统一’而非‘赶尽杀绝’,摩纳克家族分到了位于半山腰上的一个大庄园,”佩斯的眼中瞬间被回忆所填满,那个庄园大概承载了他的一切回忆,“我在那个庄园出生,在那个冰湖旁长大..”

“直到铁领主的儿子,韦尼亚·伊伦福诺接管部分权力。”

“铁领主的..儿子?”珀莉丝有些奇怪,关于韦尼亚,她几乎没怎么听说过,“他怎么啦?”

“那是个残暴又享受奢华的臭少爷,和他那为了大业而献出终生的父亲不同,”佩斯握着木杯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我不想再复述他的身世,简单来说,他视摩纳克家族为眼中钉,然后联合铁领主的养子,他的哥哥,伊瓦尔·塞克帕斯...”

“等一下!?”珀莉丝忽然站起身,“你说伊瓦尔是铁领主的养子?”

“是的..呵呵,作为联邦人的你居然完全不知道,”佩斯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伊瓦尔在洛顿长大,被铁领主招安后成为了他的养子。”

“那他为什么会是...”

一阵恐惧感从珀莉丝的心底升起,那个在冰雨中向自己伸出手的伊瓦尔,居然在互相敌对的底比忒与联邦之间反复横跳,自己真是完全不了解他啊。

无所谓了,珀莉丝的心忽然一沉,将这些麻木的情感全部抛在脑后。自从卡戎特区她知道父亲去世的真相之后,好像她就一直有些麻木地掩盖着自己的真实情感。

“我...没有赶上,”佩斯叹了口气,他盯着手中的木杯,望着酒中倒映着的自己,“..虽然我赶上了也只会白白送死,那天我和范斯出去钓鱼,当我回到家时...”

“你确定是他吗?”珀莉丝轻声说着,下垂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裙摆。

“我不会看错的...伊瓦尔·塞克帕斯,他带领着一队人从庄园离开,等我疯了一般地跑到宅子里...”

倒在壁炉旁的,尸体。

“同行的老管家强行把我从妹妹与父亲的尸体旁拉开,把我带到了这儿。”

佩斯将剩下的酒全部灌入自己的嘴巴里,不再说话。

一股窒息感从珀莉丝的心中燃起,她彷佛看到了那个八年前,在冰雨中背靠着父亲墓碑的自己。珀莉丝早已知晓底比忒人狂野、力量至上的生存信条,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这种信条居然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你没有找过铁领主主持公道吗?”珀莉丝问道,“如果韦尼亚没有权利夺走摩纳克庄园,那为何..”

“我找了,”佩斯说着,狠狠地将杯子砸在桌子上,“他说:【自己夺回来吧,否则如今的摩纳克家族对统一毫无用处可言】。”

“我从那时开始便准备着复仇。”

佩斯环顾着眼前老旧的天花板,眼神中有什么东西燃烧着。

“但现在的我,连这家破酒馆都经营不好。”

酒馆中的所有人都沉默着,眼前窘迫的现实和家族所蒙受的耻辱在此刻彷佛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滩令人深陷其中的泥沼,珀莉丝清晰地看到了佩斯在泥沼中的挣扎和绝望。

“所以呢?你找伊瓦尔是干什么?”佩斯将话题抛给珀莉丝,“让一个【巴别塔之刃】不惜顶着卡戎战争的余波来到局势紧张的底比忒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吧?”

佩斯直视着珀莉丝,珀莉丝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佩斯,她不信任佩斯,他也知道佩斯不信任自己,但是眼前这个落魄公子哥的故事却意外的引起了自己在某方面的共鸣,这让她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自己应该信任眼前和自己有着类似经历的佩斯吗?

她相信过伊瓦尔,得到的是什么?

珀莉丝皱了皱眉头,最终开口道:

“有一笔账要找他算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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