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那边是敌人。

走廊那边是地窖。

地窖中有污浊的血迹,诡奇的雕像,不知何时曾被用于未知仪式的祭坛——江酒在祭坛旁蹲下,挥了挥魔杖,召来一朵火焰,盯着它倾斜的方向看了会儿,猜想祭坛底下应该有条暗道。

祭坛本来应该是用机关打开的,可江酒懒得动脑子,靠着身上的力量强化buff强行给抬到一边去了。

于是便露出下面黝黑肮脏的暗道。

她看到台阶上遍布着骨骸,有老鼠在其中爬过,被她身上散发出的光惊吓到了,甩着尾巴逃窜。

它们都肥滚滚的,像一团一团长着黑毛的肉球,江酒很难想象得有多好的伙食才能把它们喂得这么胖。

实在是让人……细思极恐呢。

女仆小姐露出微妙的笑容,跟调台灯似的调高了自己的亮度,然后小心翼翼跟在鼠群后面,进入了暗道中。

常年潮湿而不见光,石制台阶上便理所应当生长了一层厚厚的青苔,再加上骨骸堆了满地江酒又穿着高跟鞋,走路不是很方便,便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下挪。

她走得很慢,偏偏暗道又很长。

还好空气还很新鲜。

隐约间两边墙壁里会传来流水般的细碎抓挠声,好像有墙中之鼠拱卫在她的身旁,护送着她前往地道的尽头,一切的终焉。

在那里,一切的问题都将得到答案。

……

如果江酒是幽闭恐惧症患者,那她这会儿可能已经差不多晕过去了。

但很可惜她不是。

狭小的空间和黑暗会扰乱一个人对时间的感知,江酒感觉自己差不多走了有半小时,才终于走到了暗道的尽头。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四分之一时辰,豁然开朗。

江酒终于走出了暗道。

她驻足于潮湿光滑的石阶上,观察眼前这处巨大的地下空洞。

头顶有能放出磷光的矿石,它们勉强照亮了这片充满谜团的古怪地下世界。

女仆小姐眯起眼。

她看见远处有片古怪的坟丘,一个由许多巨石堆建起来的原始石环,一座有着低矮半球形屋顶的罗马式建筑废墟,一堆铺展开来的撒克逊式建筑物以及一座早期英格兰式木制大屋——但其实这些都不值得一提,因为有更惊悚的东西零散分布在地面上。

是骸骨。

扭曲的,破碎的,残留着被鼠群啃噬过的痕迹,保持着恐怖的抱住同类张口欲咬的姿势。

就像毁于维苏威火山大爆发的庞贝古城,所有居民都被从天而降的火山灰掩埋,他们的血肉腐朽分解,但包裹着他们的火山灰却保留下来了他们临死前的姿势,后世进行挖掘研究的考古工作者只需要往火山灰构成的空腔中注入石膏就能还原数千年前的场景。

有濒死前痛苦挣扎的,有正躺在床上熟睡的,有抱在一起共赴黄泉的情侣,也有扭打着悄无声息死去的仇敌。

仿佛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灾难,又或者是上帝都看不下去这片地下世界中积累的污浊与罪恶,降下了神罚,于是一切都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人类的骸骨与鼠群的骨骼堆积于此,白花花的,像盐海一般。

江酒行走于这片盐海之上,时不时低下头查看骨骼的状况——她又想到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以前的她,恐怕这会儿已经瘫倒在地上只会阿巴阿巴阿巴了吧?

人的接受能力,真是不可思议。

人体,很神奇吧?

因为接受了魔女小姐的存在就料想到世界上应该还会有更多超凡力量,所以很快借此重塑三观,拥有了相对灵活的观念。

在虚假的科学家眼中超凡力量的出现意味着过去一切付出都变成了无用功,所有科学理论都成了废纸,因此要否定,要掩盖,要自欺欺人地维护科学的所谓严谨性。

他们急了。

而对于真正的科学家而言,这则又是一种意想不到的狂喜。

竟有这种好事?

几乎要停滞的基础科学重新有了长足的进步空间,各项科学理论又有了推翻重构的可能性,红海变蓝海,又能发不知道多少篇论文,有生之年捧杯诺贝尔不是梦!

因为科学并非某种具体而微的技术,而是方法论本身。

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有什么不了解的就去研究,有什么搞不清楚的就去搞明白。

世上没有永恒的未知,只有等待被研究被发现的事物。

江酒相信科学,但绝对不迷信科学——这么多年过去,迷信鬼神的那群人和如今迷信科学的那群人似乎从来没什么区别。

科学从不否定,它只有理有据地怀疑。

所以女仆小姐并不慌张,但也没有盲目自信,而是捏着魔杖小心翼翼微微提着裙摆一路穿过盐花一样的骸骨,来到了这片地下世界的最深处。

她注意到那些人类骨骼都有或多或少的畸形,像是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年,在阴暗潮湿且逼仄的环境中逐渐退化,乃至于返祖。

而周围的建筑物中有明显的,仿佛是用来圈养牲畜的粗糙囚室。

结合以上因素,不难猜出这些骸骨生前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江酒缓缓吸了口气,又吐出来,迈步走到了地下空洞最深处的坑洞前。

她低头,向下看。

骸骨。

目所能及尽是被锯断剔净的,不知在多少个世纪里积累下来的,属于猿人、凯尔特人、罗马人乃至英格兰人的骸骨!

通体遍布黑毛的丑陋之物在骸骨中奔跑,啃咬,那些柔软的腐烂的,滋生粘稠恶臭气息的鼠群汇聚在深坑之中,如漆黑的河流般流淌,而河流的尽头直通向冥府之门。

恍惚中江酒好像听到有不成曲调的疯狂笛音于坑底响起,咆哮着哀鸣着,宛若断了翅膀的蛾子,却还要拼命向烛火奋不顾身扑去。

Dia ad aghaidh ’s ad aodann . . . agus bas dunach ort! Dhonas ’s dholas ort, agus leat-sa! . . . Ungl . . . ungl . . . rrrlh . . . chchch . . .

再然后,无面的疯神,降临于此。

祂说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光。

不知从何而起的光瞬间溢满整个地下空洞,所有骸骨在光中破碎,分解,化为洋洋洒洒的飞灰,像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可江酒清楚那都是骨灰。

她顶着魔力护盾站在坑边,抬头,眯着眼看那突然降临带来光和热的疯神,听魔力护盾发出不绝于耳被侵蚀的叮当声。

然后,那光骤然收缩,最终凝聚为确切的轮廓。

身着黄黑相间绸衣,以黑扇掩面的娇艳少女现出身形。

她低头俯瞰江酒,目光似乎能穿透扇面落在江酒身上。

但她不说话,只是静静悬浮在半空中,身上绸衣缓缓浮动,暴露在外的肌肤如脂,白嫩而柔滑……她甚至没穿鞋子,脚丫精致可爱,脚踝也纤细得很。

江酒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干脆就不是人?

能在这种鬼地方出现的不应该是人憎鬼厌的怪物么,怎么可能是面前这样娇艳可人的美少女呢?

所以,大概率这幅美少女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难以言喻的丑陋真身吧?

比如……

“可能是由无数触手构成的,肥胖巨硕的,人类女子?”

江酒好像自言自语一样,笑着问:

“对吧,肿胀之女?”

被她称为肿胀之女的少女闻言便发出一阵悦耳好听的笑声,依旧以扇掩面道: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家伙居然知道我这化身的名字啊……可我难道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么?”

前一秒她还在半空,后一秒她却已经出现在女仆小姐身后,甚至慵懒地靠在女仆小姐身上,把胳膊搭在她肩头,凑近她嗅了嗅,接着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小家伙你是那女人的眷属啊,怪不得我刚刚就好像有熟悉的感觉……”

所有防护法术全都悄无声息失效了。

肿胀之女轻而易举击溃了江酒之前布下的所有法术,甚至还暧昧地朝她耳朵吹了口气。

“唔……虽然略显无力,可能套着这么多防护法术来见我本身也算是种谨慎的表现……怎么样,小家伙,有没有兴趣背叛那女人,来成为我的眷属?”

俗话说得好,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这是江酒与肿胀之女第一次见面而已,这可位喜怒无常的混乱魔女就已经开始怂恿她背叛莉莉丝了。

她现在就敢忽悠江酒背叛莉莉丝,以后敢做什么……只能说不是很好说。

江酒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为何无故发笑?”

肿胀之女便有些不解。

“因为我想到了好笑的事。”

江酒微笑着转头,看向仍以扇掩面的娇艳少女,歪头问道:

“那么,好处呢?”

“嗯?”肿胀之女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好处?”

“当然是你要我背叛莉莉丝,转而成为你手下眷属的好处啊。”

女仆小姐低头,视线在肿胀之女身上扫过,在她双腿和胸前略作停顿,接着淡定说:

“莉莉丝可是我的前女友,我们俩当初海誓山盟,许诺彼此要白头偕老,所以……”

“所以?”

“得加钱。”

“……啊?”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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