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成诗,敢情这女的是把我当成曹植了嘛?

邓明在心底暗自腹诽着那个前一秒还笑得跟邻家大姐姐一样温和,这一秒就把自己的性命那捏在手上的舒清雅。

咱也不是那种带文豪啊,人家可以写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咱最多也只是写个“曹逆马搁笔”而已啊。

自我感觉像是被这世道坑害了的邓明挽了挽袖子,虽是哀声长叹,但却迟迟未有挪步的迹象。

反正横竖都是两刀,晚点迈步,总好过早死早超生。

直到今天,邓明才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去参加三级跳的训练。

毕竟如果现在自己有那三级跳的基础,有这么绰绰有余的七步余额,他还不得直接跑出丛林去?

唉,没办法,谁让自己跟曹植八竿子打不着边,唯独这脆弱的文人形象倒是有些一脉单传的迹象。

在两个女生的“虎视眈眈”之下,跑也跑不掉,打又打不过的邓明只能是默默抬头,看向那个被拥在最中心的夜间景象。

枯藤,古木,又有乌鸦...

九年义务教育的模板记忆开始在邓明的脑海中飞速旋转起来。

那当即便横跨了上下五千年的回忆用各朝各代的诗词,在邓明的眼前勾勒出一幅幅美丽至极的画卷。

巧合的是,在那优秀的九年义务教育中,好像还真有一首同眼前景色可谓是息息相关的美丽创作。

一首被誉为“秋思之祖”的元曲小令——天净沙·秋思。

准备孤注一掷的邓明现如今只希望这个年代没有历史。

毕竟,要是被发现窃文的话,自个儿的小命那就真的不保了。

“咳咳...”

邓明装模做样地向前走了一步,两只手很是从容地负在身后,借此伪装出那独属于文人的孤高气质。

不得不说,一袭白衣的邓明正经起来,倒还真的有几分大学士的神韵。

“雅姐姐,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为难他了?毕竟他一看就知道不是土匪啊。”

就在邓明准备启齿的时候,一边的杨小柳也没闲着,她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就在身边的舒清雅,低声问道。

“新林城文件刚出没多久,地方的人,尤其是像这一类家伙,基本都不把它当回事儿。”

已经把在鞘剑递还给杨小柳的舒清雅在胸前盘手说道:“对付这样的人,要是还不动真格的,怎么可能吓得住他们?”

“可万一他真的说不出来呢?难不成我们还真的要将其就地正法么?”

“我就不信他会被吓得连胡诌都不会咯。”

舒清雅摆了摆手,比肩樱桃红的嘴角掠起一道很淡的弧度。

“反正只要他待会儿能够编出一点像样的东西,过得去,有台阶下,就行啦。”

“做人做事嘛,稍微动动脑经,圆滑一点,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哦。”

舒清雅看向杨小柳,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用食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我怀疑雅姐姐你在内涵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身为直隶于皇帝陛下的御林将,杨小柳此刻在舒清雅面前,却是显得连一点脾气都没有。

没办法,谁叫中隋圣国里面,就只有眼前这么一个万人之上的女帝呢?

舒清雅。

舒,是她母后的姓。

而她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南宫清雅。

正就是从大前天开始为期一月的微服私访的圣安女帝——南宫清雅。

“嘿嘿,怎么会呢我的小柳妹妹?我可爱你了呢。”

在杨小柳满怀幽怨的注视下,舒清雅只得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且当二女还在嬉戏打闹的时候,在侧负手而行,闲庭信步般走了小一会儿的邓明可算开口了。

“枯……枯藤老树昏鸦……”

暂时还没能进入状态,无法施展自己特殊的朗诵技巧的邓明语气略是生硬。

“嗯?”

邓明的一句话蓦然挑起了舒清雅的兴趣。

一字形容一字名。

如此白描之法,既精确无误地描绘了当下所见之景,又能立刻塑造出凄凉的氛围来感染人心。

这种精湛的手法,如果没有经年累月的练习,是绝对不可能将此景一蹴而就地写成诗的。

舒清雅平常可没少读圣贤书,对于诗词歌赋也有颇深的理解。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在第一时间发掘出此一初闻只觉平庸,但细品过后就如陈酿般香醇的诗句之美。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句诗词,哪怕纵观古今,也都是没有先例的。

所以这是纯原创。

这是纯正的七步成诗。

这人……该不会还真是位落榜的苦命书生吧?

“诶诶,雅姐姐,这诗儿好吗?”

杨小柳作为武道世家出身的女子,对于诗词歌赋那是真的一窍不通。

“嘘嘘!别吵,接着听下去。”

舒清雅一把捂住了杨小柳的嘴巴,迫使她只能呜呜咽咽好一阵,咋都说不出话来。

趁着由舒清雅亲自献给自己的寂寥,然后感受着那一阵无形间变得沉重不少的视线,完成了“惊世一句”的邓明深吸一口气,接着朗诵道: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丝滑到没有一点点停顿,就像是一条清澈小溪将晶莹剔透的荧光水花经由山林流向俗世人间。

——天净沙·秋思!

不是那首在穿越文里可以说是经久不衰的水调歌头,也不是那江天一色无纤尘的孤篇压盛唐。

而是这样一首极度应景的元曲。

白文描写,语言凝练而容量巨大。

景色迷人,结构精简又栩栩如生。

浪子情深,顿挫有致且情真意切。

只是落音,却已让舒清雅为之惊讶不已。

暂时抛却了帝王身份的女生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像是要触碰那遥不可及的秋意景象。

就算是素来都对诗语一窍不通的杨小柳,此刻却也似乎亲眼看见了那萧条而凄凉的浪子思乡的一幕。

这就是古诗的魅力。

这就是能够入选九年义务教育的语文教材的元曲的绝对魅力!

舒清雅在唇齿更在心间将不过二十八字的诗文来回咀嚼了无数次。

却只觉得仿佛每一次的反复就都能品出别样的味道。

这般回味无穷的诗韵让舒清雅只觉得身心舒爽,就连晚上本该绕进心房的疲惫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她的侍卫杨小柳就有些不同了。

她还没在其中沉浸多久呢,一抹极为诡异的气息却扑面而来,让这位御林将顷刻从诗文的温柔乡中迅速反应过来。

凌厉双眸立刻便锁到了一边的阴暗森林之中。

杨小柳无声离去,没有跟任何人交代她的去向。

场中转瞬就只剩下两人。

“这……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虽然没了侍卫,但仿佛一点也不在乎的舒清雅缓步来到那个完成巨作后仍有三步闲情与雅致的邓明身边。

女帝竭尽所能地摁下心中悸动,强行让急欲手舞足蹈的纤纤玉指搁在裙摆之前,使自己保持着来时的矜持。

“天净沙秋思。”

邓明没有看舒清雅一眼,只是微微抬起头,望向那挂满星彩的银河。

当下便如朝野中春风最得意的状元书生,气宇轩昂又清新脱俗。

“天净沙...秋思...”

舒清雅默默在心间记下了这个势必在未来成就一场文坛风云的诗文名字。

然后就是半晌无话。

沉默的时间长了,哪怕是一直不说话装高手的邓明也有些绷不住了,他垂下双手,带着一抹尴尬的笑容,转过头。

“那个...既然诗我都已经写好了,所以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哦,这个啊...”

被一语惊醒梦中人的舒清雅回过神来,当即便两手一拍,正准备大大方方地放邓明走呢。

“放开我!你快点放开我!你把我耳朵揪疼了!”

一阵胡搅蛮缠的闹腾宛若雷霆天降,刷得一声就带着吵闹杀进了由诗词铸就的祥和里头。

应声望去。

邓明再次见到了那个此前还仗剑把自己不由分说地抓到这里来的杨小柳。

而御林将的手中,此刻还拽住了一位银发少女的耳朵。

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一路垂到地上,没有像刚才一样呈现出焦炭的状态,而是恢复了往常那般光鲜夺目的银白色。

“关关?”

“冰原雪狐?”

邓明和舒清雅几乎是同时出声,但各自间杂在语调中的情绪却不尽相同。

不了解“冰原雪狐”这四个字分量究竟有多重的邓明语气中只有讶异和同情。

但舒清雅的眼眸中,此刻却倒映出深深的忌惮与怨恨,本该卸下的帝王君威,更是在转瞬间爬上眉心。

曾几何时。

冰原雪狐为中隋圣国带来了几乎倾覆性质的灾难。

如果不是有一位无名的英雄在当年横空出世,凭借一己之力化解了那场灾难,中隋圣国很可能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一场浩劫过后,冰原雪狐这一族就成了中隋圣国中妖兽魔兽的象征。

有无数人自告奋勇地猎杀他们,将这一种族的数量从开始的数万,到现如今的近乎绝迹。

可就算是这样灭种的清算,却也没能彻底结束那在每一个中隋圣国人心中可谓是根深蒂固的仇恨。

所以杨小柳一把将还懵懵懂懂的关关摔倒了地上,脚踩着她的背,从腰间抽出了足可削铁如泥的长剑。

几乎没有给关关一个还嘴的机会,也几乎没有等舒清雅官方的授权。

杨小柳径直将长剑举向天空,瞄着关关的脖子就要一击毙命!

“砰!”

一声嗡鸣突然响彻寂寥。

被人直接用肉身从关关背上撞开的杨小柳踉跄着后退,几步后才勉强稳住重心。

眼神凶煞至极的御林将刚一起眸,便只看见邓明一手抱着那孩童身形的妖兽,一脸愤恨地怒视着自己。

“你干什么?!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邓明抱着几乎浑身都在瑟瑟发抖的关关,冲着杨小柳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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