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遇山止,船靠岸停。
“滴滴答答——”
凉亭高翘的檐角滴下凝结的水珠,落入湖面。
碎成了看不清楚的颗粒,掀起一圈圈的涟漪。
魏荼睁开了双眼。
他首先听到的是身边微弱的呼吸声。
他也看到了就在自己的眼前,几乎遮挡自己全部视线的女人慵懒曼妙的身子。
想了想,自己似乎是一直睡在这个女人的腿上,本来想着就是靠一靠,算是罕见的享受一下什么叫做缱绻。
没有想到把对方柔软的双腿当成枕头,闭上眼睛却真的睡着。
至于为什么睡着的原因魏荼记得不清楚大概就是舒服吧……不舒服怎么会睡着呢?
为什么人间的君王不愿早朝,也的确是有理由的。
魏荼笑了笑,看着靠着窗台的慕惜桐闭着柔和的双眼,脸上的表情像是新生的婴儿一般自然。
似乎就这么靠着睡着了。
说来似乎还真是有些对不起人家,让这么一个完美的女子竟然在这种情况不舒服的入睡……
还是起身吧,再不起身就多少沾点流氓了。
魏荼坐起身来的动作很轻微,却还是弄醒了只是靠着窗台浅浅水面的慵懒女子。
她睁开了一双宝石般的眼眸,只是这块宝石仿佛散发着催眠的魔力一般,让人看着都要忍不住打哈欠,却又吸引着你看下去。
“不好意思吵醒惜桐姐姐了。”
魏荼整理衣服平静的说道,仿佛是一个刚刚欺辱了女子的身子,还要站起来慢条斯理的说:对不起把你弄疼了的富家公子。
慕惜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没有在意。
她慵懒得伸了个懒腰。
“啊呜……”
慕惜桐的哈欠声显得那般的诱人,让人想入非非。
主要是那魏荼那不自禁被吸引的视线落在了女子姣好的身躯上。
挺拔的胸脯勾出美妙的弧线,仿佛一弯新月的弧度。
那些人间的诗人总是喜欢写月亮,一定是没有见过如此完美的身子。
日暮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天边孤零零的清月和寥落的几颗寒星仿佛是最好的伙伴。
如果有人先陨落,又会有星星在银河流浪。
“对了……刚才有人来找你。”
慕惜桐似乎是看到了少年的眼神,不过他很直接。
比起那些山门里的年轻弟子,或者是藏着其他坏水的长老,他的眼神平静的落在了自己最诱人的部位上,然后心满意足的挪开。
真是容易满足,难道就只想看一看?
“谁?”
魏荼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师姐姜樱,或者师妹苏糜,在他看来这两个女孩是最有可能不顾羞怯,不顾他人目光来寻找自己的。
但是慕惜桐却平静的说:“陆倾颜。”
“啊……师尊啊。”
也不算是太意外,今天在宝光殿前坪发生的事情她多少还会在意的。
魏荼从来不觉得这个女子真的就会因为自己的决定而放弃自己,只是大家都明白有些事情僵持下去没有结果,暂时换个方式才有可能解决。
她总是会在乎自己的,如自己一样会记挂她。
“嗯,看起来她表情不太好。”
“为什么?”
魏荼下意识的问。
慕惜桐想了想,目光飘向那枫树的树梢,勾连着清冷的月亮。
“当然是因为你睡在了姐姐的腿上,她看了一眼就走了。”
“啊这……我要说我和师尊的关系很清白惜桐姐姐你信吗?”
魏荼试探性的问道。
慕惜桐露出了一个曼妙的笑容。
“你们什么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师徒之情乱来的也不是没有过……甚至连母子……”
“这个就不要说下去了,尺度有点大了。”
魏荼晃了晃脑袋。
慕惜桐好笑的站起身来,更加放肆的舒展她优美的曲线,睡醒之后总是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更加舒服。
而她舒展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月下翩翩的起舞。
“说来陆倾颜这个态度就是还不愿意放弃你,你们这些男人啊,总是显得那么绝情。”
“惜桐姐姐又开始一棍子打死一群人了。”
“反正无所谓,这里就你一个男子,打死一群人也就是说给你听。”
“真有针对性。”
魏荼笑着说完这么一句,伸手搓了搓脸颊。
那张俊美的脸庞浮现了些许的血色,他看着那些摇曳在窗外的枫叶,轻声说。
“陆倾颜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我很敬爱她,应该说从小便是如此。”
“她把你带上山的?”
魏荼点点头,他没有闭上眼睛去回忆某些画面,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该淡的都淡下来了,不需要那么有仪式感。
“很小的时候,印象里我爹身体一直都不好,一直肺痨,又喜欢饮酒。终日不能劳作,也不喜欢看书,家里都是由我的母亲操持一切。”
慕惜桐眼波淡淡的看着俊美的少年,他望着明月,脸庞仿佛都被光辉所照耀。
淡淡的笑意却察觉不出几分温暖。
“娘亲总是会埋怨自己的命怎么这么不好,嫁了一个胸无大志又没有能力不能劳作的肺痨鬼,平日里的赚钱糊口都是她来,做饭、缝补甚至还要种菜补贴家用,印象里家里的东西从来没有多过一件新的,反倒是旧的一件件的失去。记得有一个很寒冷的隆冬,娘亲烧了仅有的三把椅子,后来的一整个春天家里人只能坐在床上。”
魏荼笑了起来。
“我爹呢,人穷志短也就算了,还总是埋怨我娘亲笨手笨脚,我帮不上忙,仿佛怨怪这个世界的所有的一切。说实话我小时候听到过最好听的声音就是蝉声,青蛙在田里呱呱叫的声音。
除此之外剩下来的就是两人无止境的埋怨和争吵。直到有一天,那一年的人间被战火所燎原,天下大乱,我们村子里也进了附近山头的马匪。”
“然后呢?”
慕惜桐并不觉得这是一个特殊的故事,关于人间,这世间的苦难太多了,每个几乎都不同,但是大同小异,最惨也不过家破人亡。
看起来只是四个字,却是一家人的一生。
而她有兴趣的是这个少年的后来,如何变成这番模样,他又想走到什么道路上去。
魏荼笑了笑。
“后来啊……马匪冲进了我们家,想找点值钱的东西。但是根本没有,早就都变卖了,唯一值钱的只是两床被子,或者是我自己。那些马匪要把娘亲抓走充当军妓,要把我抓走去卖个好价钱,至于是卖去当龟公还是娈童,都有可能。
但是一直病怏怏躺在床上的男人却站了起来,拿着一把刀竟然捅伤了一个马匪,他誓死要保护我们,却很轻易的被一刀削去了一半脑袋。”
说起这个事情,魏荼轻轻的呼吸了一下,冰冷的空气全都吸进了肺腑里。
他的语气仍旧轻松。
“娘亲抱着我逃跑,两条腿终究跑不过骑马的,那些马匪一边追一边笑,那绳套锁住我的娘亲,将她在地上拖拽,骑着马拖拽。我还记得那血迹,几乎流了一地。娘亲几乎面目全非,双腿没有一寸好的肌肤。而当时的我只能哭嚎。直到师尊来了。”
魏荼抬起头,月亮璀璨着,却璀璨不过脑海里的那个景象。
“当时的她还是少女,却已经很冷静成熟了,就像是那些世外高人……不,简直就是仙子一样。她杀干净了所有的马匪,帮我收敛了我爹娘的尸体,最后问我:想不想报仇。”
“我问她,我的仇不是已经结束了么?仇人已经被她杀了,我又该去哪儿报仇,去向谁报仇?陆倾颜告诉我:因为这个世道的存在,所以仇恨还在继续。你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而你只有更强大才能改变这一切。”
慕惜桐看着少年此时异常柔和的笑脸。
笑的像个孩子。
单纯的想要一串糖葫芦的孩子。
“看不出来,你从小就有这么远大的目标。”
魏荼笑着摇摇头。
“我其实早就知道天赋一般,而且能力有限,一个人无法改变这个世界,想说这个故事只是因为我很清楚陆倾颜带我离开了怎样的一个糟糕的人间,避免了可能比死去还要悲惨的人生。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要为她做些什么的,哪怕是被她误会。”
“真是师慈徒孝啊,说着我都想去收个徒弟了。”
“惜桐姐姐不是有弟弟了么?”
魏荼转过脸笑着说。
慕惜桐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魏荼的眉心。
将少年的脑袋直戳的后仰。
“可惜是个不老实的弟弟。”
魏荼笑出声来,慕惜桐收回手看着窗外。
人间的月,天上的月有什么不同,终究看着一个月亮。
可是看着同一个月亮的那些人,所思所想,终究不同。
“惜桐姐姐为什么这么容易犯困?”
身边的少年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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