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撞到的竹筐框里装着不知道从哪里来,而且还有股异味的杂草,由于邓明时整个人倒飞进这个烂摊子里的,他的嘴里也就不可避免地吃到了些怪味草。
“噗——”别人是走他个虎虎生风,邓明是摔了个晕头转向,两世为人的少年一手撑住墙面,还不断借着干呕来祛除自己嘴巴里的糟心感。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一夜回到解放前的邓明满心悲愤地看着自己已然空空如也的侧袋,袋子里面那张如梦似幻的,价值五万两银票的【古代存折】这会儿已经没了踪影,只有《法外狂徒》静静地躺卧其中。
这一大早的黑市之旅,到头来,也就只剩下了那个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木箱子还陪在邓明的身边。
“又打白工了,我真是屮了。”邓明强忍着遍布全身的疼痛感,一手扶着腰,仰天大叹一口气。
蓦然回首,那只鬼手白毛小狐狸这会儿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家伙抢了就跑,速度非但快到让人只能吃她的尾气,而且还有“空气炮”这种只存乎于传说中的绝学,如此人物,就算是个萝莉身,邓明当下也是高攀不起。
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果然,这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银子,咱这辈儿就是没那缘分去赚呐。
逼于无奈的邓明只能佯装豁达地安慰自己那不光是肉疼更是心疼的委屈情绪,全当这不过是一场感官更为真切的梦罢了。
也得亏邓明早在现代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一次类似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也曾运气爆棚地中过一次价值十万元的彩票大奖,可结果这位小宅前脚刚一出门就遇到了毫无征兆的台风天,直接把他握在手里的彩票给卷上了天,又好死不死地一路飘进了下水道里。
到手的钱儿也就这样真正意义上的“打水漂”了。
唉,算了吧,咱就是没这中奖的命儿,现代是这样,古代也是这样。
对于邓明这种人来说,酒就要一口一口喝,钱就要一步一步赚,步子要是迈得太大,咔!容易扯着蛋!
且在邓明勉强地忍住周身宛若要散架一般的疼痛感,摇晃着脚步,定睛往街上看了看,却惊觉自己原来在那一场不大可能有第二次的倒飞体验中已经无限接近于林家印刷行,以至于当他刚把视野中的朦胧驱散,旋即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大大的【林】字。
邓明瞄了瞄那个用金漆写成的【林】家大字,又瞥了瞥自己包里那本此行的主线任务,深吸一口气后便递手拍掉衣摆上那些明显至极的灰尘,稍加打理一下仪容仪表后就准备造访那间新林城中最大的印刷行。
可还没等到邓明率先向前迈步,一辆在驿道上疾驰而来的马车却是“横刀”截住了这位书店老板的领先地位。
由两匹雄壮的汗血宝马所牵引的木车采用着极尽奢华的涂漆装饰,在那大红的木材基调上又用了灿烂的金色作为陪衬,于近车轮的位置勾勒出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璀璨莲花。
镂窗的花纹也是在极简中透露着精致的美感,掩藏其后的幕帘,更是由中隋圣国中布匹排行第四的水嫣纱所制成。
这种布匹正因为摸起来有如同流水一般顺滑的触感,才得先皇赐名“水嫣”。
说人话就是,艾玛这一小点破布,可贵了!
邓明那还想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进入印刷行的念头就在这辆马车的横空出世之时被其不自觉地搁置了。
原因当然不仅只有这一台马车。
因为就在马车停稳在林家印刷行门前,停在那一对守卫毕恭毕敬的鞠躬行礼之前的时候,印刷行的大门也缓缓地打开了。
一位将双手搭在白色衣裙之前的华贵少女从中踏着温文儒雅的脚步缓缓走出,向着那个才从马车上下来的紫衣男子象征性地屈膝作揖。
“林妙菡?”不知不觉就躲到角落里的邓明扒拉着墙体的边缘暗中观察着这一切,那个从印刷行走出来的女生他可以说是熟悉得不得了,毕竟是咱家头顶最大的债主,可那个男生又是谁?
林妙菡都已经是林家唯一一个千金大小姐了,可既然眼前这个人连她都要卑身行礼,那岂不是说明这个男子,地位比林妙菡还高?
!
难不成是她爹?不应该啊,这个年代,会有这么年轻的爹么?
“安修哥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的印刷行啊?”且当邓明还在心中猜疑的时候,不远处的林妙菡其实就已经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安修,林安修,林家第三子。
林安修生得面如冠玉,身材偏瘦高,两手修长得有些异于常人,平垂就可以摸到膝盖。虽然长得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但眉宇却时常紧蹙,由是带来的阴郁感更是在其脸上终年不得散,以至于他常常会带给人一种阴险狡诈的第一印象。
而事实正是如此,林家家主膝下有四子一女,其中城府最深,行事风格最为奢靡,也是最追捧权柄的,就是三子林安修。
“还不都是为了你的事情么?”林安修并没有用正眼去看林妙菡,只是扫了扫自己的手指,便神情淡漠地向亲妹妹低声道。
“要知道,正是因为你前些天不顾主家的决定,说什么也要将邓家书店还给那个混小子,所以主家那边许多人都对你不是很满意,最近甚至还有很多有辱家风的流言传出来啊。”
“主家那边从来都对我这一介弱女子抱有偏见,这么多年过去,妹妹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林妙菡并没有因为林安修的目中无人而败了礼数,依旧是微笑着作出回答。
“至于后者,既然安修哥哥都说那些是流言了,那又何必要去管他们呢?妹妹始终相信,只要自己的身子正,就不怕影子斜。”
“说得好。”林安修呵呵一笑,而后斜眼瞥了下自己的亲妹妹,以讽刺的语气说道。
“可是,你作为下一任家主的有力竞争者,却好死不死地在竞选前出了这码事,且不论是真是假,他们总归会对你之后的路构成影响啊。”
“安修哥哥,妹妹不明白。”林妙菡稍稍撅了撅嘴巴,天衣无缝的演技将【不解】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林家竞选一事,从来都是只重个人,不重外风,既然如此,那么这些流言对妹妹又能有什么样的影响呢?反正只要妹妹实力足够,我依然能够竞选当上家主呀,不像某些人。”
被直接明着戳脊梁骨的林安修垮下脸,原本就阴翳的神情更是在顷刻间就变得仿佛是要吃人一样。
——这一大家子里面的关系果然跟我想象中一样乱啊。
邓明选的站位恰到好处,正好能够听见林家兄妹的交谈,所以,他干脆便直接当起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反正自己现在暂时还是个寄人篱下的书店老板,这会儿多掌握点“主家”的讯息,之后说不定就能盼来个翻身做主人的机会。
现代爽文小说里头不是经常写类似的情节么?什么赘婿啊,负债男仆啊,国家驸马啊,最后不也是靠着帮女方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成功摆脱咸鱼的身份,甚至还大开后宫呢么?
他们都可以,那我邓明又凭啥不可以?
这边的邓明还在自我陶醉,那边的林家兄妹却是将双方言语上的冲突猛地推向了极致。
“林妙菡,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啊,只重个人这四个字当中也包含了操行道德这一项。如果,众长老知道你一个林家千金在外头假公济私,非但没能成功收回相应的欠款,还利用各种手段包庇自己的情人,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么?”
“安修哥哥,有些话可不兴这么说啊。”林妙菡的笑容也隐约有了些冰结的迹象。“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乱说话就是诽谤,是可以进官府的哦。”
“你敢说你对邓明那个傻小子没有感情么?你敢说从他欠款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没有包庇过他么?你敢保证你处处行事都依循了林家家规么?”
“你...”林妙菡甚至没能把反驳说出口,就被林安修的厉声恫吓给夺取了主导权。
“你没有!你作为林家千金,却因为感情而处处对于一个欠款之人,一个负信之人纵容,让一个依照家规本该在去年就要卸掉双腿的混蛋到现在还生龙活虎的。”
“为了那个白痴,你甚至敢擅自挪用林家财产来帮他还债!”
“林妙菡,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根本就不配竞选这个家主!你!根本就不配【林】这个姓!”
“她不配你就配了?!”
且当林安修正步步紧逼之时,一声厉喝便从他的身后悠然传来。
闻声回首。
浑身上下还是有些脏兮兮的邓明就站在那里,双手插袋,深眸锁在林安修的身上,一脸的不屑。
“一个男人,为了竞选家主,居然把女生,而且还是自己的妹妹骂成这个样子,林家这么一个大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心胸狭隘的小家啊?”
“究竟是你怕了自己妹妹的能力,觉得自己真的是处处都不如她,才要出此下策,来打压自己妹妹的信心?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只不知道从哪里摸爬滚打混进林家的野种,这么多年好的一点没学,本身喜欢遇人乱狗吠的劣根反倒还在多年的奢侈生活中被放大了?”
“你...”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的林安修瞪大眼睛,所有在场的侍卫也是与他一起展现出完全一致的讶异神情。
只有被邓明下意识地护到身后的林妙菡,在片刻的惊讶后,于脸上渐渐露出沁人而真挚的喜悦笑容。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话都说不利索还跑出来跟人骂街?您配嘛您?”
邓明在当年好歹也是个一等一的祖安人,手上功夫和嘴上功夫都同样了得,骂个古人,就算没有逻辑,照样也能给他骂个狗血淋头。
毕竟古代人哪里见过只有强者才配拥有马的祖安人的手段,在这么个极致注重于孝道和祖宗的年代,敢这么说的,啧......
那可真都是勇者中的勇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