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举步维艰的玲玥,在最后的希望被催化成绝望的前一刻,她又一次听见了那可堪禁忌的声音。

“为你的不幸感到悲哀……为你的懦弱表示愤慨”,如此出格而激进的话,也只能出自沧宇之口了,然而这样一个把亵渎当做神谕的人,怎么可能会向她伸出援手呢?恐怕落井下石都来不及吧……

玲玥心里当然不敢对异端抱有希望,尽管在这个四肢都无法展开的地方没有半点周旋的余地,但……至少她的声音还没有被夺去,她还有机会进行最后的劝诫――无论这个自称已死之人的狂徒最终会投向某位神明或是那空无一物的遗忘之地。

话音落尽,刺耳的脚步声就盖过敲击逐渐逼近了,隔着那层可怖阴影留下的缝隙,玲玥又一次见到了这个令她恨到无奈的身影。

“他们都已经彻底把你抛弃了――你不会以为自己在他们眼中还有为人的权利吧?”沧宇的蓝眸里总像在荡漾着什么,在机械教堂被囚困多时的玲玥倒已经不再那么抵触不完美的偏激颜色了,只是那按神谕所言象征虚无的罪恶至极的白发和白披风实在令她难以接受,面对更像是反问的疑问,玲玥选择先别过头去。

“这只是个误会!只要跟他们讲清楚,让他们相信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就能回到生命之神安凯瑞的庇佑之下了――也就能让我如愿承担这罪过了,”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玲玥一边辩解一边用力闭眼,泪水还是先本能一步爬出了眼眶,她的瞳孔还在为更多情感的造物推波助澜,大脑自欺欺人地欣赏着眼睑带来完美无瑕的黑,

“而且沧宇,我知道你现在的打算是破罐破摔,但只要你愿意去向神明发誓真心悔改,先前所有的亵渎所有的叛逆都能被原谅的……你真的不能这样犯傻下去――”

“你先让安凯瑞显灵把你救了再跟我谈论神谕的正确性吧。”对于玲玥的固执,沧宇当然还是保持着不以为然,那天的败落,在遗忘之地弗瑞恩的寄语,还有这副躯体带来的一切可怕的回忆,已经让他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无论你到底是不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位,我只知道你心里一定承受了太多压抑,才会被不好的情感摧残成现在这个样子,但――神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迷茫者的,只要你愿意接受他们!至少我们的安凯瑞是这样的!”

“不,你错了,那些自诩高高在上的东西不被根除,我是不会停止向他们挥剑的,他们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两人各抒己见,都把“冥顽不宁”这个名词标在了对方身上,只是态度不同罢了。

沧宇继续道,“从你们进来开始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从你们身上索取价值,一刻都没停过!最开始对你们的任何要求连声应诺只是为了让你们留下罢了!稳住你们之后他们就开始让你们像那群――可悲的教徒那样创造供他们享乐的价值。

今天发生这种事,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个约定,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愿意遵守这句谎言!玲玥,你想想――仔细想想,但凡他们对你还心存一点尊重,那天教皇也不会把你的这根圣物给丢到塔底去,即便他们做出这样过分的行径,你都还觉得他们是心怀善意的圣人吗!”

“这……”玲玥哑然了,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令她心如刀绞的一幕,不知从何时起,为了在没有情绪可言的世界掩盖自己奔涌的悲伤情绪,她已经忽略了太多不堪回首的过去,然而令她惊异的是,转过头去,那支被机械教皇丢弃的黑色羽毛笔竟在沧宇手上。

“你要离开他们了,他们却不让你离开,仅仅是因为你身上还有可供他们利用的价值罢了,如果你执意继续这么无知下去的话,下场只会跟所有追求可笑的‘摆脱躯体化身机械’的教徒们那样变成一群彻底的工具!”

“把生命之神的信物还给我!”见到那支黑色的笔,玲玥眼前又模糊了,其它声音她哪还听得下去,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情感再次击碎了日益薄弱而廉价的矜持,她喊出这句大概不会得到回应的话时嗓音已经哑得失去本色了。

玲玥鼓起勇气将手从鸟笼的缝隙伸出,触到栏杆的肩膀又一次引出强光和撕裂般的痛苦,面对此景,沧宇突然不受控制的转过头去――不是出自他的什么想法,而是出自这具躯体的应激本能。

“咳……咳……看吧,神明真的不是一无是处,这些光和罩在笼子里的魔力……恐怕和神力脱不了干系……”玲玥猛缩回手,她的声音小多了。

“伤害你的是电!是你之前每天挥锤子创造的东西!这是自作孽……”沧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背对着玲玥,将那笔丢给玲玥,“现在你自己出来吧。”

“谢谢……啊!可是……我做不到!”玲玥接到信物,仿佛被拥到了神明的怀中一般温暖,尽管自认肮脏的她不该有如此殊荣――何况她还深陷在这异端的笼中。

“做不到?你应该做到的,神明怎么会用一个一无是处的信物来打发她的教徒呢?”沧宇向玲玥大步走来,双手一齐用力抽出了身后苍白的大剑,玲玥想到了自己最坏的结局,却退无可退……

谁知几声巨响之后,玲玥周身的一圈栏杆或折断或变形,没有一根是完整的,而她自身却毫发无损。

“你这是?”

“出来!”

玲玥还站在鸟笼的底座中心,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沧宇已经上前一步,扯着她的领口把她一路连拖带拽到了高塔的大门前,把玲玥的长衫都撕开了一大半,露出里面灰黑的斗篷。

剑托砸在金属的门锁上,剑刃顺势在门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反复几次,那厚重的大门就卸下了坚不可摧的外表,被打开了。

“你这是要让我回去吗……这点我得感谢你但我……我还不能自己走,我得带回当初跟我一起来的教徒……”在矛盾和复杂的心理下,玲玥总是这样语无伦次。

“跟随你前来的其它教徒?他们都已经疯了!麻木了!接受自己将要化身工具的结局了,你还觉得他们跟你一样想回到那个闭上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吗……虽然那里也没好多少……

回去告诉安凯瑞吧!等我杀死这个疯狂的瑟寇斯,她就是下一个迎来毁灭的神!”

……

“我说你也别太自负了,都还没迈出第一步呢,就急着下第二份战书么?”估摸着玲玥走远了,沧宇才转身回到这个封闭世界,谁知一个披银发的身影早已在暗地里观察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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