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巴别塔的射程之下长大。”

—— 《威尔金童话诗歌选集》

.....

冰冷的雨水坠落在墓碑的顶部,顺着那白色大理石的边缘缓缓流下。威尔金的天空从未这么灰暗过,阵阵冷风缓缓地吹过草坪上修剪整齐的树丛,叶子的“沙沙”声像是轻声吟唱着逝者被遗忘在风中的故事。

葬礼已经结束了,因为这忽如其来的雨天,前来悼念的人大多草草表达敬意后就离开了,庄园里的墓地显得愈发冷清,正如这阴冷的天气一般。一切都像是某种既定的仪式,像是某个需要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过一遍的流程,荒诞又引人发笑。

真正留给逝者的,只有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坟墓,和那下个不停的冰雨。

没过多久,最后一批前来悼念的人也消失在威尔金的地平线上。当他们钻进豪华轿车时,口中畅谈的已经变成了诸如“今天晚上吃什么”这类话题。浮世匆匆,他们将逝者的名字和这冰冷的雨水一起关在了车门外,就此翻篇。

一辆又一辆轿车远去,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蜷缩在坟墓背面抱膝而坐的少女。

冰雨落在少女的头顶,顺着她白色的发梢缓缓流下,滴落在草坪上。在这刺骨的寒意之中,她与坟墓在雨中无言地背靠着背,冻红的小脸埋在自己膝盖之间,那双血红色的眸子默默地注视着眼前逐渐朦胧的世界。

“骗子...”

温热的眼泪从眼眶边缘溢出,和冰冷的雨水融合在一起,顺着少女稚嫩的脸颊滑落。随着悼念者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少女终于再也没忍住,背对着坟墓流下了眼泪。

“骗子...”

冰冷的风吹拂着少女,夺取着她柔弱身躯上的温度,但她对此却毫无反应。冰雨之中,她的知觉已经麻木,正如同她那麻木了的心一般。

“凡人皆有一死”,但对每个人来说,失去某个人的痛苦是无法用这句空洞的话语弥补的。

对少女来说,这个人是她的父亲。

“骗子..呜...”

少女将整张脸彻底埋进自己的双膝,闭上眼睛,低声抽泣着。小小的身影,白色的坟墓,互相依偎在冰雨中。雨水缓缓划过墓碑的表面,流过了刻在墓碑上的逝者之名:

“【爱德华·冯·瓦兰提亚】。”

“.....”

“就是她吗?”

伴随着草坪的踩踏声,少女抬起头,两个男人站在她的身前,打量着她。

“你是爱德华的女儿,珀莉丝·哈芙洱伽德,对吗?”

少女没有回答,她低下头,再度将脸埋进自己的双膝之间。

“当然是她,伊瓦尔,看她的眼睛,不会弄错的。”

拉普拉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那双银白色的眼睛仿佛有穿透力一般。雨水打湿了他苍白的鬓发,但老人脸上的表情如同石像一般雷打不动。

“只是确认一下..”伊瓦尔无奈地打量着少女,淡绿色眸子在冰雨中微微眯起,“但她才这么小,你确定...?”

“她会长大的,不是么?”拉普拉斯嘟囔着,然后转身离开,“行了,伊瓦尔,带她上车,别让她感冒了。”

看着老人离开的身影,伊瓦尔叹了口气。他转过头,无言地看着蜷缩在坟墓背面的少女,她已经不哭了,那个会让她毫无顾忌地展现软弱面的人已经死了,她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哭泣。

冰雨中,伊瓦尔微微弯下腰,向着少女伸出手。

“我的名字,是伊瓦尔·塞克帕斯。”

少女再次抬起头,那双无神的红瞳盯着伊瓦尔的脸。雨水滑落她的脸庞,血红色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像是对这向她伸出的手抱有些许疑问一般。

“跟我走吧,”伊瓦尔的手僵在空中,“你会感冒的。”

“走..去哪儿?”

少女迷茫地看着伊瓦尔,她微微颤抖着,但并非寒冷所致。

伊瓦尔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且纠结,他盯着少女的脸庞看了有一段时间。最终,他下定决心般叹了口气,逞强般露出一个笑容:

“你的新家。”

听到“家”这个词,少女的血红色的眼瞳中忽然亮起一点光芒,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会儿,像是在忍住什么即将喷薄而出的东西。随即,她轻轻咬住嘴唇,向伊瓦尔伸出了手——

“嗯。”

伊瓦尔将少女从墓碑旁拉起,将她抱在怀中,朝着路旁的最后一辆黑色轿车走去。顺着这个方向,少女看到了自己即将前往的远方:在地平线的尽头,那座直入云端的通天之塔稳稳当当的矗立着。

“好啦,小东西,阿卡德米联邦的天气可比这儿好多了,你会喜欢那儿的。”

伊瓦尔将少女安置在后座,关上车门之前,少女最后看了一眼那座白色的坟墓,便无比艰难地转过头,试图将它与冰雨一起抛在了车门外。

但她失败了,如同某种本能的驱使一般,少女又一次颤抖着看向那冰雨之中的坟墓,倒映着冰雨的血红色眸子有些迷离。

随着引擎声发动,轿车向着公路的尽头驶去,她却一直盯着那座坟墓,直到它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多年后,珀莉丝也许会淡忘自己曾从威尔金眺望巴别塔时的景象——那时候,她的未来弥漫着烟雾与冰雨,她的视线灰暗且无力。但即便如此,珀莉丝也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只从冰雨之中向她伸来的手,那句“家”的承诺。

那个冰雨中的谎言。

...END...

附:女主人设图

珀莉丝·哈芙洱伽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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