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落在青石台阶上，将岩缝中的青苔滋养的更加翠绿。
沿江的酒楼旁，有纷纷扰扰的酒局，在大厅的正中央，有一位红着脸庞的贵族子孙将腰间的配饰扔到酒桌上，怒骂道：
“那个祈安真不是个东西！”
“仗着会写几首诗词，就持才自傲，连暑会都不来！”
“我看啊，他也就是靠着墨小姐的提携才能名声大振，如果没有墨小姐的帮助，他算个什么东西！”
坐在他身旁的有两位正在饮茶的客人，一位是俊俏非凡的少年，一位是带着兜帽，让人看不清外貌的女子。
骂到情深处，他忍不住又仰起头来，吨吨吨地灌了两口酒，一把拉过在他身边正在喝茶的少年，搂着肩膀，似发酒疯般问道：
“祈安他就是个王八蛋，你说是不是？”
正在喝茶的少年有些懵懵然，惊讶地挑了挑眉。
俊俏的脸庞上浮现出少许尴尬，在反复掂量了一番后，无奈地说了声：
“你说得对。”
一旁的女子身形微微抖了抖，似乎是想笑，但却忍了下来。
可惜醉酒的贵族子弟没有看到少年的脸色，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具认同感地继续说道：
“英雄所见略同，就凭你这句话就足以当我的兄弟了……而且我就说墨小姐怎么可能和那个家伙有染呢？”
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锤了锤酒桌，也顾不得敲得发红的手掌，像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一般，突然哀嚎道：
“墨小姐竟然帮祈安唱词，这个祈安，简直就是不当人子！”
“……”
白衣少年捂了捂自己的额头，试图安慰道：
“万一祈安和墨小姐只是朋友关系呢？”
“怎么可能，墨小姐的性子谁不知道，那可是出了名了冰清玉洁，而她竟然帮祈安唱词……要不是暑会他没有参加，不然我非得捶死那个狗东西！”
接着，他俯在酒桌上，泪流满面，嘴里还轻轻喃喃道什么祈安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指定没你好果子吃之类的话。
少年叹了口气，问小二要了杯醒酒茶，可还未等醒酒茶上来，那名醉酒少年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凝视着白衣少年的脸庞，目光里满是审视。
“听说祈安那个王八蛋生得一身好皮囊，长的是玉树临风，引得不知道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魂牵梦绕，但我看来，只不过是谣言罢了。”
“那个王八蛋再好看，能好看的过兄弟你吗……你别怪我说话直，好兄弟你要是上街溜达一圈，不知道多少女子会把你当成梦中情郎。”
“所以那个王八蛋只是徒有虚表罢了！”
似还是不解气，他又拿起一坛酒水，吨吨吨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唇，打了个饱嗝。
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这白开水怎么没味儿啊？”
不过此时此刻的他，似乎已经无瑕去思考这个富有哲理的问题，他不顾旁人的目光，从酒桌上骤然站起，在一旁无数食客诧异的目光中，高声大喊：
“大家伙听我说，祈安这个王八蛋就是个小白脸。”
“我们联合，行成两面包夹之势！”
“把这种人消灭于萌芽之间！”
说完，还非常神气地瞥了眼少年，宛如扯高气扬的大公鸡。
开口问道：“好兄弟，如果我和祈安干架，你帮谁？”
白衣少年犹豫了片刻，说道：“帮你。”
“好好好，不愧是意见一致的好兄弟，我们喝完酒就去拜把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贵族少年突然想起自己竟然还不知道这位一见如故少年的名字，连忙问道。
白衣少年耸了耸肩：
“祈安”
……
……
“你笑什么？”
祈安瞥了一眼身边一直在憋笑的阿离。
说实话，刚才他尴尬地恨不得抠出三室两厅，可惜那名贵族公子最后变了脸色，没有继续和祈安对线，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我没有笑。”
阿离正色，兜帽下嘴角弯成了月牙。
“这样走路的话疼吗，身体有问题的话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嗯，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我们要去哪里？”
阿离和祈安走在长安的大街上，距离长安的内城越走越远，让她忍不住心生疑惑。
“出长安，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祈安将阿离的兜帽面纱遮好，只露出了粉嫩的嘴唇和白净的下颚。
“你讨厌杀人吗？”
“……”阿离点了点头。
“你杀过多少人？”
阿离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十二人。”
“都是赵王府让你杀的？”
“……”阿离摇了摇头：“赵王府派的任务只有十一人，有一个是……我想杀的。”
她微微低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情绪微微有些低沉。
“这样啊。”祈安笑了笑，没有去问阿离为何去动手。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死亡并非是能引起重视的轩然大波，反而随处可见，那怕现在是太平盛世。
也和祈安所处的后世截然不同。
不要拿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评价别人，因为这这里，嗜血的野狗会毫不留情地撕咬下血肉，仁慈只不过是对于自己的折磨。
哦……以上都是祈安自己编的，他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去亲眼看看比较好。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想起了苏幼情，那个名门之后的大小姐，不知道有没有亲眼看过这个世界，还是只见过长安街道上的繁华？
恐怕只知道长安城里的雪月风花吧。
“走吧，挑一个你觉得杀起来最问心无愧的人，和一位最问心有愧的人，我们去看一看他们的后代的生活，有没有因为你做的事情而发生改变。”
祈安想要揉了揉阿离的头，但忘记了她带着兜帽，从而只摸了摸她的帽子。
阿离很矮，矮到只到祈安的胸膛，但是看起来特别玲珑可爱，像是精致的洋娃娃。
“嗯，去看看这个世界有没有因为你的一点点行为而发生改变。”
祈安笑了笑。
阿离抿紧了自己的嘴唇。
最问心有愧，和最问心无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