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行登基仪式的那天注定会是个大晴天。要是那天下雪了,那肯定是因为阿斯莫德心情不好,想让这场仪式再往后推。可祂都快等得不耐烦了,哪里会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早在数天之前,艾肯瑞城便放了晴,就连那些阴影里的积雪都融化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在为这场仪式作准备。红色的地毯从城西一路铺向城市中央,仿造的王座被放置在搭设好的高台上。当太阳高悬天空,新王的队伍便会踩着红色地毯进城。当新王戴上皇冠,端坐于王座之上,这场仪式便可以宣告结束。

住在城内的公民会被允许站在地毯两侧,和仪仗队一同为新王的登基游行献上喝彩。而贵族们则会提前赶到中央广场附近,坐在准备好的位置上去观看这场登基仪式。如果新王想要进行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他们也不会吝啬自己的掌声。

当然,这都是理想中的情况。事实上,艾肯瑞城的中央广场就建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临时搭起的高台也只有不到一层楼高。哪怕阿斯莫德什么都不做,只是走到窗台旁边,祂都能在皇宫里观看到这场登基仪式的全过程。

但现在天还没大亮,中央广场上只能看到稀稀拉拉的几个骑士在站岗,王座附近更是空无一人,显得如此寂寥。原本来说,那傲慢的神明是不该对如此无趣的景象产生兴趣的。可不知为何,祂很早地便清醒过来,站在窗台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像极了在等待一场戏剧开幕的观众。

“你已经决定好了?”米娅站在阿斯莫德身后,轻声询问道。

“既然我的女孩如此拼命地请求于我,我又有什么不答应她的理由?”阿斯莫德回头看了米娅一眼,轻笑着道:“反倒是你,你是要留在这里陪我看一场大戏,还是说要去和那些魔女一起?”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米娅抿了抿嘴,摇头道。

“啊,说的也是。”阿斯莫德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看向那片寂寥的广场,视线一直停留在仿造的王座上,“不请自来的客人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真是可惜啊,估计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再有故地重游的机会了吧。”

“谁会想着来你这里旅行啊。”米娅叹了口气,“除了战争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想吸引别人来,起码也得有个态度吧?”

“有战争就足够了。”阿斯莫德不在意地道,“除了战争以外,我什么都不需要。”

“那种机会,迟早都会有的。在那之前,请你先继续忍耐着吧。”米娅低头道。

“我的耐心还很充足。”阿斯莫德撑着头,忽然笑起来,“如今已经有了比战争更有趣的事情摆在我面前了,我依旧能找到理由去继续等待。只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久。”

“是因为那个女孩吗?”米娅突然问道。

“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一些。”阿斯莫德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道:“无度的杀戮会使人丧失本性,甚至陷入疯狂。凡人们即便是能活着从那个战场里出来,也必须付出更为沉重的代价。可她找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米娅歪了歪头。

“将自己的本性与缺陷分离。”阿斯莫德竖起一根手指,让一束小火苗在指尖燃烧着,“当我要使用力量时,我便是最傲慢的神明。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便是你所知的阿斯莫德。这两者其实并不冲突。”

“可凡人能做到这点吗?”米娅有些不解地问道。

“怎么做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就连神明们也不是自愿如此的。”阿斯莫德嗤笑道,“我们又何尝愿意被心中的贪婪一直操控,去成为世人眼中的‘暴君’呢。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我能死在那场战争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活着。”

“你又开始说这种话了。”米娅轻叹道,轻轻握住阿斯莫德的手,看着祂的眼睛,“如果真是这样,当初你又怎么会将我捡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悔恨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吗?”

“我从来不会后悔。战争是残酷的,我比任何人都能够理解这点。”阿斯莫德闭上眼睛,似乎不愿意再讨论这些事情,“已经够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吧。反正你早就厌倦了战争,这样做正合你的心意,不是么?”

米娅默然不语,随后说道:“那我下楼去看看她。”

“去吧。”阿斯莫德摆了摆手,“顺便把那家伙也喊上吧,他应该早就消除掉那个诅咒了。一些无根的黑暗,哪里困得住一位真正的神明。”

“我知道了。”米娅轻轻点头,很快便离开了四楼的大厅。

只留下残酷的神明端坐于王座之上,视线低垂着,陷入到无端的回忆中。从未有人知道,为世人带来战争的神明到底经受过怎样的残酷。旧日残留在祂记忆之中的,到底又是怎样的一幅光景。

在曾经的曾经,一位名为阿斯莫德的青年在这片土地上出生,又在这片土地上长大。后来,祂成为了神明,又经历了无数的战争,亲手杀死所有的敌人。当神明再次回到这片土地的时候,祂的内心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贪婪。

于是,祂向这片大地上的所有凡人发起战争,并亲手摧毁了这个国度的一切。那片布满黄沙与尸骸的战场便是祂曾经所经历的一切,大地上所有的凡人都必须与祂举刀相向,否则便会被神明杀死。最后的最后,那片被火焰烧尽的废墟里只剩一人幸存。

在那场战争过后,阿斯莫德才得以理解自己的残酷,并向初火许下了愿望,在废墟上重建起另一个属于战争的国度。至此,阿斯莫德再也没有了继续参与战争的理由,祂的残酷便永远都只能停留于此。如果那小小的幸存者能憎恨于祂,或许祂还能轻松许多吧。

无比纯粹的魔女啊,请你务必憎恨神明。

如果还未得到理由,我便要将这些全部告知与你。

只可惜,你要偏爱于神明,我便不能摧毁你心中的幻想。

但你迟早会知道的。

所谓的神明,从来都不值得去信任。

PS:明天不更新,休息一天……懂的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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