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胃癌晚期，诊断证明在这，拿去一楼那办住院吧。”

洁白的制服，略微有些破旧的办公桌，市面上最低端的办公用显示器。

如果不是胸前那写着内科主任级医师的牌子，以及墙上的各种奖项和荣誉，他压根还没认识到，这里是一个三甲医院，而坐在对面的老人是个经验老道的医生。

而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觉得天是真的塌了，他只有二十三岁，他不想就这么毫无意义的死去。

“我还有机会么？”

徐小强年轻但却苍白病态的脸上闪耀着渴望，他真想从医生的口中得出一个这是误诊的乌龙。可惜，这一切就是事实。

“我们会尽力的，请相信我们！目前病情虽然看似严峻，但不排除有转变的可能。之前就有过不少类似的病人，在他们其中还有不少直到现在依然还顽强的同病魔抗争！有的已经过了十几年二十年了，放心，就算再怎么危险，我们会陪伴着你，不要轻易放弃，你还年轻！”

老主任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神中充满着同情，但更多的是鼓励。

他体内的癌变没有早发现早治疗，发展到这一步，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了。但这些，他出于医德并不想就这么判定为死刑，告诉他，你已经没救了等死吧！

他更希望年轻人能够在剩下的时间里能够心态放平，配合治疗，说不定能够从死神手里夺回不少宝贵的时间。

“谢谢！医生，我知道您的好意，但我选择保守治疗。”

徐小强不是傻子，相反，作为一个顶级的游戏代练，他脑子活络，头脑灵光，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基调。

况且，他的身体他是知道的，已经出现了太多临床反应了，身体的各种功能也开始直线下降，挺到现在算是诸病缠身。

“唉！”

眼见得到的是年轻人几乎等同放弃的抉择，医生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

从医院出来，徐小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大妹子，怎么了？可是家里老人家身体不舒服？”

一旁有个保洁阿姨正好经过，看到个长相秀气的“菇凉”在那失声痛哭，一时间赶紧上前询问。

这里是三甲大医院，每天都有不少患者或者是患者家属在这里因为种种原因哭泣，不过她作为一名医院的从业者，哪怕只是个保洁员多少还是受到了不少白衣天使的熏陶。

这时候选择去安慰一番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就当做做善事了，毕竟，生活总是充满了未知和无奈，谁也不想那种事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没…没事。”

由于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巨大变故中，所以他也没去辩解自己的性别，人之将死，他也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确实有些过于秀气，加上饭量不大，现在因为得病，更加的没有了胃口。

所以，此时的他，很瘦，很瘦，同时也更加的柔弱无力了。

如此种种被当成女孩也就不那么奇怪了，毕竟现在平平无奇的女孩那么多，套到他这身材小骨架再加上平时有些中性的声音被误会也自然正常不过了！

真可笑不是么？他堂堂男子汉，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被当成了女孩。

“大妹子啊！没什么事是过不了的，别瞎想，那句话怎么说的，活在当下，嗯好像是这么说的。”

“谢谢，真的不用安慰我了！不过真的谢谢阿姨，听你的话我好受很多了！”

哪怕徐小强极度的难过且不甘，但被一个阿姨这么安慰他也是心怀感激的，毕竟这不是人家的义务，按常理人家根本没有必要去开导他。

回头看，在他这年轻的人生里一直是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在网上客套热情，在现实里为人孤僻。他没有朋友也在幼时父母离异没有了家人，两边亲戚与他也很是生疏除了在18岁之前抚养他尽了义务再也没有别的了。

如今在这生命的弥留之际感受到了些许的温暖他已经知足了。

说真的，这二十多年中最让他触动的事情都没有今天多，可惜，太晚了，他也快离开了。

压制着心中丝毫没有减少的抑郁，脸上强笑着答谢这位善良的长辈，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止，从打车平台叫了辆快车。

如果换成从前，他还真不敢如此奢侈，除非雨天没有带伞，他一般情况是不会花这冤枉钱，无非多走几步路罢了！就算是雨天也是因为感冒会花更多的钱才做下的取舍，而现在么？

呵呵，都要死了，要这些钱有何用？

就在告别了还在不停劝说的阿姨后，一辆大众桑塔纳停在了附近，开着双闪灯。

“请问是尾号是8627的乘客么？”

“嗯。”

“一个人出来啊！可否加个vx？”

“不了不了，抱歉，没有带手机，朋友叫的车。”

当看到回答的人是个身高腿长且长相出众的“菇凉”时，司机王师傅不由得眼前一亮，忍不住想友好的讲几句。

“额，哈哈，妹子你真有趣。坐前排吧！”

“谢谢夸奖，前排还是算了，副驾驶是女友专用位，我坐后排吧！”

虽然被拒绝了但是也无所谓，充满油腻的成年人生活总是“危机四伏不尽人意”，人生也就这点乐趣了。

一路上，司机老哥开始了不停的搭讪，吹嘘自己的事业。

而徐小强则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如果换成平时他绝对会解释自己是男的，如今，满足下大叔的虚荣心也许算是当做做善事了。

……

“祝您生活愉快！麻烦给个好评！”

开门下车，用轻巧的力道合上车门，毕竟是《黑色高级觉车》哪怕没有带字母，万一太用力砸坏a柱怎么办？他可不想在最后的时间里惹上官司，哪怕他现在为所欲为也可以道德绑架甚至躺下讹诈一笔，但这种下贱的事情，他徐小强干不出来。

打了个大大的好评，违心的点了司机活地图，车辆干净整洁无异味，徐小强便一路到了小区门口的旧北火便利店。

“叮咚”

“你好，欢迎光临！”

那掺杂了电流的机械音仍旧是那么的脑瘫且客气，可徐小强却觉得这是他现在在这个世界所听到的最美好的声音了。

至少不至于带着同情和调侃，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油腻风月。这简简单单，不带任何感情多好？至少让他不会厌恶也不会舍不得。

“一包软红。”

“16！”

柜台那的大姐一脸漫不经心的看着低成本洗钱电视剧，看着那五毛特效评头论足津津有味。一边还和老姐们讨论着某个爱豆的“演技”。

好一派饭圈老年俱乐部的风光，可惜，以后他可再也看不到了！

“VX收款16元。”

“慢走！”

收了钱后，大姐这才一脸愉悦加客气的欢送着他的离去，然后转头又是一脸司马脸。

……

点燃嘴中的香烟，徐小强猛地吸了一口，最后缓缓的吐了个烟圈，曾几何时，他为了这个烟圈技能练习了好久，如今技能大成了，人也不行了。

想到这，他不由得感觉自己可真好笑，果然当时太年轻爱出风头，虽然现在也才二十三岁，但今天从医院出来总觉得自己好像老了不少，连那种绝望都可以坦然自若了……个屁！劳资还没活够啊！人活着真好！我还小，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玩游戏，更不该当代练！还炸鱼么？炸出翔了吧！

徐小强心中不断反复鞭尸着自己的伤疤，默默的把只抽了一口的烟掐了。

一度心中闪过一个想法：从此，永远戒烟了？

下辈子，下辈子！在戒了，在戒了！一看就是老鸽子了。

这时候，手机突然振动了下。

徐小强被迫打断施法，低头看了看，原来是中介平台的后台信息。

“本月扣除平台抽成以及个税后实际所得为21，820.00。24小时内将汇入您的招商银行***账户，请及时查收！”

这是这个月他几乎不眠不休肝出来的结果，加上这五年来所得的钱家底一共是316，210.00。加上这个不到110平的安置房还有一套绝版刀剑系列手办，资产一共就是90多万，

由于收入都不是固定的，时有时无，所以就算他扣扣索索五年也就攒下了30多万，房子是老家老屋拆迁那伙亲戚分剩下的，房产证在官家手里还没过户，他手头没有房产证加上郊区安置房，走正规卖不了得先有证。

至于手办么，想卖也卖不出去，这三线城市没那么大市场，最多挂咸鱼。所以实际上手头能用的也就30万了。

好好出去旅游，做做善事，然后死之前捐款，把没花完的都捐出去吧！房子要扯证也花个4位数的手续费办下来，到时转给不知道在哪风流的老爹。

父母离异后不久，他就被判给了老爹，可惜他老子是个浪子，喜欢到处打麻将打牌，还特爱玩赌石，古玩。

而他母亲貌似离婚后就和他家没有什么交集，不久就杳无音信，据说是回娘家不久就改嫁了。那时候他还小，有些不太理解两口子的行为处事。

毕竟，他的户口成年后就自己单独划出来了，这事还是他爸干的，好像是为了能够自己多分点老爷子留下的田地好娶一个续弦，如果他还在户口里就要多给他不少，他老家拆迁是按人口配发的，打款都是打在个人手里，他老爹显然是不想他染指这份钱款。

毕竟现在，他多了个后妈，也多了个弟弟，他没人疼没人爱也就老爷子对他比较照顾，老爷子走了后，再也没人管他死活了。

如今，他也快死了，与其死后没人收拾不如给他那薄情老爹房子作为交换，至少有人给他身后办丧事。

呵，徐小强，你可真是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