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在不在啊?你没事吧?”

我听到门的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爬到厂房的铁门,将头靠在上面,发出“哐”的一声。

“哎呀,你在啊?”

是她,她怎么会来?怎么找到我的?

我趴在地上,对着门缝说话,气若游丝,只能尽量让声音传播的远一点。

“你怎么来了?”

“啊……我身体不好嘛,开过证明的,所以想休息也没人拦我。我今天吃早饭没看见你,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你被关禁闭了,找了好久才找到呢!”

原来已经到第二天了吗?

“我没事,你快回去吧,不然要挨骂了”

“欸!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陪我聊聊天嘛,一个人在医务室很无聊的”

我腹部的抽搐还是没有停歇,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我早已口干舌燥。饥饿感萦绕在心头,让我逐渐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你想聊什么?我现在没什么力气……可以听你说”

“对了对了,你应该饿了吧?让我看看,啧,这门怎么推不动啊!”

“算了吧,门是锁死的,你小心点,别弄伤了”

“姑奶奶还不信了!”

付清沁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然后便是一段急促的脚步声。是走了吗?也好,我不想让她因为我被骂。

但不一会儿,脚步声又逐渐接近,我立刻远离铁门,但来的不是教官,因为门下的石砖地伴随强烈的敲击声开始松动,只听触底的咔嚓声响起,门下的那块石砖被一点点挪走。

我与外面的世界连通了,些许光束刺破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我一点一点凑到那片光亮前,贪婪地汲取光明带来的温度。

突然,一只手从光芒中伸出,如同初雪消融后从洞中探出头的小兽,一点试探,几分摸索。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点在她的手心。付清沁立刻反应过来,反手抓住了我。

“你在嘛,还以为你饿晕了,吓我一跳”

“你等一下哦!”

说着,那只手就离开了我,我本能想要牵住她,但她的手还是从我的指尖溜走。

比以往更甚的恐慌涌上心头,我从未想过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女孩,会在我心中留下如此巨大的波澜。

一思一念,皆因她而起。

但正如她所说,我真的只等了一会,那只手就又回来了,还带着几个面包和一瓶水。

“我只有这么多了,你先垫一下啊”

我一把接过东西,撕开包装袋,就往嘴里塞,一边咀嚼着嘴中的食物,眼泪不由得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付清沁总是很心细,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一只小手在晨光中不停挥舞,摆出各式造型。

“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了”

“嗯?是不是又哭了?哎呀,别害怕,我在呢!放心吧!”

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我将所有吃的消灭干净,又把一瓶水喝了大半,体力终于回复一些,就是头还有些疼。

“陪我聊聊天吧?真的好无聊啊!”

“……我能握住你的手吗?”

开口的瞬间我就后悔了,对她而言我可能只是一个刚认识,有点可怜的男孩子,提出如此唐突的要求恐怕她会生气吧

但付清沁的想法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大大方方的答应了,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我的手向她靠近,轻轻抓住了她的柔夷,细腻的温柔由掌心穿出,流至我的心田,滋润了那里一片土地。

“你为什么会被罚啊?”

“他们没告诉你吗?”

“我想听你说”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尽量维持这语气的平缓将昨晚的事跟她叙述了一遍。

“过分!他们怎么能这样!”

“你相信我吗?不怕我是骗……”

“别小瞧我哦!人是最会说谎的生物,但在感情上却永远无法伪装”

“你可能会骗我,但你的心可不会”

“你看你现在心跳的好快啊”

付清沁握着我的手,我甚至能感觉到脉搏传来的跳动。

似乎还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在暗暗发酵……

“跟我说说你以前的故事吧…”

付清沁的要求我恐怕不管怎样都拒绝不了吧,于是我开始给她讲了关于苏和这15年的人生。

不知道过了过久,我们就这样牵着手,搁着一扇铁门,彼此说着交心的话,光似乎也变得昏沉了。

她知道了我家里发生的惨剧,我也知道她过去的故事。

付清沁在过去也是一个会被人群的声浪影响判断的死鱼,随波逐流。

但后来因为谣言的中伤,她无辜的好友自杀了,一点一点在她面前失去生息,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从那以后,她就下定决心要保持独立思考,绝不再被他人言语影响判断。

“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赎罪和自我满足罢了”

付清沁靠在铁门上,望着太阳东升西落,逐渐昏沉的阳光将她拉回过去的下午。

好友遭受污蔑时,她的怯懦。

好友倒在血泊中,她的无能。

以及在弥留之际,好友清澈的瞳孔里完全没有对她的怨恨。

也许她是将那份对好友的愧疚之情和我重叠,想在我身上寻找一丝救赎。但那有如何?我反而应该庆幸,因为这份负罪感,给了我和她接触的机会。

万事开头难,彼此有了交集,才会开始今后的故事。

“不会,你关心我是真的,救了我也是真的,不管起因是什么,你所做的,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你是个好人,是拥有自我意志的人”

只有死鱼才会随波逐流,真正的游鱼向来是逆浪而行。

“嘿,你这人说话怎么文绉绉的”

“有吗?”

“不过道理倒是没错啦,好了,伤感的话题就此打住!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苏和……”

“好听,那……苏和!等军训结束后也要来找我玩啊!我们学校挺近的”

“可以吗?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哎呀,你这人就是太客气了!我们是挚友!懂吗?挚友!要玩一辈子的关系”

怎么就挚友了?有人会对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还是男孩子立下这种誓言吗?真不愧是她啊…

但当时的我没有这么想,而是完全沉浸在付清沁给我编制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从此,我的身边时刻出现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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