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古老的公寓，看上去像是上个时代的建筑，尽管是在城中心，可依旧能够感受到一股子贫乏的气息。
这是城市建筑中经常会有的现象，那些就时候的“新建筑”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城市老旧的伤痕，不好拆，却又与城市格格不入。
老人洗过澡之后，只是过着浴袍，来到客厅中，看着坐在沙发上弟子，眉头一皱。
两人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跪在地上：“师傅！”
……老人把本来想要斥责的话咽了下去，看着一男一女两个弟子，他当然知道，他们两个已经结合了。
虽然这并不让他感到意外，可终究还是，心情复杂。
毕竟这两个孩子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尽管他们没有血缘……这种挥之不去的狗血感到底是什么？
轻声叹了一口气，他盯着两人：“你们，知道你们这次到底做错了什么吗？”
两人一抖，重瞳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随即注意到自己的师兄也在看自己，对着自家师兄眨了眨眼睛。
“弟子不知！还请师傅责罚！”于是开始老老实实认错的纯阳不灭体承担了自己的责任。
朽木真人皱着眉头：“你先闭嘴，你知道什么，脑子里面只有肌肉和打架，也不想想我在问谁你就回答了？”
“……”
朽木的目光落在了重瞳少女的身上：“你应该看到了许多东西吧？你师兄这个性子我知道，如果只是他自己，一定已经赶回来了，会做出去靠近那个女鬼决定的，只有你。”
少女低着头，只是不说话。
“师傅听我说，这件事情师妹给我解释过……”然后就被一个符文封住了嘴巴。
“你就是个二愣子，我调查过，你这种纯阳不灭体从古至今就不长脑袋，和你说话压根就没意义，你听着就是了。”
只能跪在那里瞪着眼睛的纯阳不灭体虽然很担忧自己的师妹，但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那可是师傅……
少女咬了咬牙：“师傅算天算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应该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再问弟子，也没有什么意义。”
冷漠的，朽木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女：“所以，你在明知道宗门面临覆灭的情况下，还是逼着我过来救你们，放弃宗门，来到你们面前吗？”
一股沉重的压力落在重瞳少女的肩头，让少女脸色一白。
一旁的师兄却是震惊了，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师妹，眼中写满了“不相信”。
不要那样看我。
就算不用去看自家师兄的眼神，少女也知道自家师兄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和自己这样打着“孤僻天才”旗号出现在山门中的孤独者不同，师兄他一直都是——门派的领袖。师门所有弟子都团结在师兄个周围，他们很多人都和师兄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难道，难道师傅要我——看着你和宗门殉情吗？”
但，她还是说了出来。
无比残酷的话语：“就算您不离开，又能怎么办呢？！”少女猛然扛着自家师傅身上传来的威压，抬起了头，显得有些激动，“您能够阻止师门的覆灭吗？就凭您那……至今没能踏出去的那一步？！”
“你！”
本想责备，却看见了少女那通红的眼眶和倔强的眼神，对于这个像是自己孙女一样的弟子，朽木狠不下心来。
他就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脸上再也看不见和离对峙时候的那种气魄：“我在山上长大，从我的师傅手上把山门接过来……无论如何，我的归宿，始终只有那一座山，和那一座山覆灭，才是我应有的结局。”
他站在窗边，看向远方：“我若是活着，有些人永远不会安心，我若是活着，你们永远都算不上安全，你懂吗？”
他又看向一旁跪着的男人，然后又转过头来：“你和你师兄都已经结合了……我的心愿已了。我死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少女咬着自己的嘴唇，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倔强的看着自己的师傅：“我不要！我要和师兄结婚！我要师傅……我要师傅来给我们当证婚人！我不要师傅死掉！”
“这不是圣人应该有的行为，你天生重瞳，应该为天生圣人，这是你的责任，你要引领着人族前进，我看向未来，未来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一束微茫的光，我想……这是只有你们能够做到的。”
“我不是……我不是圣人……”
少女说着，她伸手，猛然朝着自己的双眼挖去！
这个行为是如此的突然，乃至于朽木都没能反应过来，但，有人反应过来了。
一直注视着自己爱人的，自己喜欢着小师妹的，被自家师傅封住了嘴的纯阳不灭体瞬间扑了过去，压住了自己的师妹，抓住了她的两手。
“放开我！师兄！那个鬼！那个女鬼！那个女鬼是大真人王离！这双眼，在她那里，比在我这里厉害许多！只要把这双眼给她……我，我就不用当圣人，我不要承担那样的未来！！！”
被最后一丝的压力压垮，这个从小就扮作男装的少女，这个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少女，被自己的内心的情感冲垮。
她欺骗了自己的师兄，欺骗了自己的爱人，让他坐视师门的毁灭， 又胁迫了自己的师傅，将自己抚养成人的师傅，让他不得不莱保护他们……默默做着这样事情的少女，对“重瞳”这样的能力感到了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看见这一切？为什么，她不得不思考？为什么，这些东西要她来承担？
因为重瞳！
如果没有这双眼睛的话……
在和离交手的时候，她就已经猜测出来什么，而在自己师傅到来的时候，所有的信息已经很明显了，对于重瞳的少女来讲，这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所以，如果挖去自己的眼，给王离做成法宝，以道家大真人的实力，一定能够比自己做得更好……这将会是自己的解脱。
纯阳不灭体并不能说话，但他此刻不需要说话。
他只是，吻上了眼前的少女，这个挣扎着的少女，是无法用话语来安慰的。
挣扎着，逐渐的，又归于平静，少女缓缓闭上了眼睛，被师兄亲吻着，她只有流水从眼角落下。
朽木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子，最终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痴儿！”
随后，消失。
这时候，男人才从少女身上起来，他盯着少女：“还哭吗？”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她那有着两个瞳孔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在这双眼睛之下，没有人能够说谎，
“师兄，你不怪我吗？”
没有回答问题，反倒是提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是为了救我，不是吗？”
露出一个笑脸：“就算是我回去，大概也没什么用，多半会陨落在战场上，你是为了救我才骗我的，不是吗？”
他用手轻轻拂去少女脸上的泪痕，又有些自嘲：“我这个笑，有些假对吧？”
“嗯……”少女也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的触及男人的脸庞，拂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泪水。
“但是，我很喜欢。”
坐起来，少女依偎在爱人怀中，她低声说着：“我想要的很少，世界未来什么的……哪怕是我无数次的用重瞳去推演，直到双目流血，也看不见未来。未来是那样的不可定，是那样搞的遥不可及，我只想要抓住你们，你，我，还有师傅……我们能够幸福的生活下去，这就够了……”
“可是，就是因为我有重瞳，就是因为这双天生圣人的眼睛，我就必须要承担那样的责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啊……”
拍着怀中少女的肩膀。男人并不回答，他知道自己其实只能平时油嘴滑舌两句，这种时候，他反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只要听着就好了，毕竟师妹她是这样的聪明。
“如果说，重瞳注定要成为圣人的话，那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生而肩负血海深仇？要让我度过如此幸福的过去？让我能在师兄你身边，让我能够在师傅的守护下成长？”
两手抓住了少女的肩膀，男人很认真的盯着少女：“这是真心话吗？你有重瞳，能够看到是我是不是真心话，但我没有，所以……要问你，这是真心话吗？”
“……什么？”
“你真的服输吗？”
“服输……？”少女睁大了眼睛，似乎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她刚才说得不是这个话题……
“你和我联手，却在道术的演化上，输给了那个人，即便那个人是王离，那也是过时的人了，你真的甘心吗？”
“可我，已经用尽全力了……”
用力的摇头，男人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现在重瞳之前：“不，不是这样的，是我们对于道术的理解不够，是她活的时间远比我们要长！如果我们和她一样大，一定不会输给她。”
他的表情很认真：“所以，师妹，即便是要放弃重瞳，放弃责任，也至少……战胜了她，如果就这样……我不甘心。”
少女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师兄~~”少女笑着，“所以说，你撒谎很差劲的……我全都看着的哦~”
男人有些脸红。
他挠着自己的脑袋：“那你，回答呢？”
“嗯，我不会再输的！”
少女笑着，就像是雨后的花朵，水珠折射着美好的阳光，显得格外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