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侍卫拖着那具已经被打得粉碎的残躯,顺着楼梯朝高塔之底走去,突然看见一个有些陌生的身影向他走来,再向前数十步,才看清那人的面孔――白发蓝眸?而且这个身影没戴面具,他回忆了许久也想不起这人的来历。

“异――端――”于是侍卫上前,毫无感情的举起锤子。

“且慢,还记得我是谁么?”那人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带有绿锈的面具,用手托着遮在面前,“教皇大人?”

侍卫的眼从上扫到下,又从下扫到上,打量许久后才从那张面具里读出被搁置已久的回忆:

“哦――乌登一零五一七一――曾经与机械只差一步之遥的那个教徒是吧――可惜后来你的精神失常了――如果你现在愿迷途知返的话――我会为你证明的――你早些明白也就不用逼得我们把你封进雕像里了――”

“是吗?在我进去之前,还发生过一件更恶劣的事,您记得么?神本来是定您为教皇的,但当时的执事和侍卫勾结编造了一个谎言,胁迫您让位给他们。”那人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点杀意。

“那是因为――只有执事能够隔着千里聆听神谕――她都这么说了――也许那时我真的不如他们吧――我也无法违逆神明的旨意――”面对那些不太友好的往事,侍卫的语气却格外平静。

“然而他们掌控了这一切,便把一切都扭曲了,难道这就是一个比您更高尚的人会做出的事吗?您可知道最近有多少教徒对此流露不满?而且这已经是持续很久的事了,只是此前我们在无视它们罢了!”侍卫准备继续往前走,却被那人的手死死钳住。

“你知道我拖着的这人吗――编号是三个八加五二的――他就是做了些不好的事――成了众矢之的――你还是小心点――趁早悔改吧――”侍卫挣开了那人的手,继续自顾自的走下去。

“你真是跪久了!”那人咬牙切齿,把手里的金属面具揉成一团,丢在台阶上,愤然离去,“真是……连下边的人都是这种想法,找上边的人又怎么会行得通……”他想着,上次扯下面具时带下的大块皮肉已经完全愈合,没有一点被撕裂过的痕迹。

……

“玲玥在吗?”门又一次被打开,机械执事抱着一叠银板走了进来,而她要找的人还在挥舞着锤子,闻声后便僵硬的转过头,木木的看着她。

“是我――”

“你之前是不是你们生命之神那里的执事?”

“对――”

“别摆弄那个锤子了,你出来一下,帮个忙。”

玲玥一停手,锤子就猛地落地,发出震耳的声响,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要怎么向前摆腿迈步,来到执事身前。

“最近那些教徒越来越浮躁了,教皇他已经懒得管这些了,但如果放任自流的话,早晚会出事,所以――”执事说到一半,玲玥突然抬手,然后一拳捶到了那叠银板上,刻着字的灰白色方块散落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意识的……就……没缓过来……”玲玥又抬起右臂对着空气捶了下,“我控制不住……”她只好用左手死死按住右臂。

“谅你也不是敢这么做的人。”执事叹了口气,弯腰拾起地上的银板,玲玥也上前帮忙,“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抚慰一下人心――我想这方面你会更在行。”

“但愿吧……”玲玥大口呼吸着屋外的空气,乞求能从这个没被封闭的空间索取一点平静,好在这是有用的,她能感受到某些东西回流到了她的身体里。

“放轻松,就像在你们那边一样,没什么可以束缚到我们。”执事轻描淡写的说着,打开了在高塔较底层的其中一扇门。

虽然在一墙之隔也能听到他们的怨言,但真正进门时却又像其它地方那样绝迹了人声,只有那些敲击的声音在向它们的主人禀报自己正在为成为机械而努力的过程。

“各位都辛苦了,为了我们共同的使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执事开口,却没有人向她投来目光,

“我知道大家这些天都很浮躁,因为神明即将归来,我们需要赶一下进度,既为机械之神瑟寇斯,也为实现每一个人存在的价值……我也希望能够让你们放松一下,但教皇大人有令,我也身不由己……”

有几个教徒扭头看了她们一眼――也仅仅是一眼……

“哎,他们总是这样,还是你来试试吧!”执事低声在玲玥耳边说道。

玲玥无法推脱,也只好拿出先前在属于夜的浮岛上用过无数次的话术:“那个……虽然这一切有时会显得非常不尽人意,但我们也应该明白,神赐予我们永生,而我们履行着一些简单重复的义务以表虔诚,这是一个再公平不过的交易――

然后……某种意义上我们还是得益的,因为这让人类发展上万年都无法取得的奢望一蹴而就,我们立足于神明的领地,也就远离了天灾人祸的侵袭,那么,我们生活得比那个灾厄横行的过去要好得多了……”

“这人是谁啊――之前都没见过――说的废话还挺不一样――”

玲玥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向前,试图拉进自己跟教徒们的距离,然而地上不知何时伸出一只脚,她来不及反应,就被绊倒在地上。

“噗嗤――哈哈哈――”满屋教徒见状都笑了起来,压抑的气氛终于得到了一丝缓和。

倒地的玲玥手足无措,她爬了起来,踉跄的逃到房间外,执事顺手又把房门锁上了。

“抱歉……我也真是太麻木太冒失了,竟然把以前最基本的那些教条和通行的神谕都忘了,身为执事竟然犯下了这样不可原谅的过错……”玲玥俯下身去向执事道歉,执事却是用惊喜的语气开口的――

“你没做错什么……玲玥,我明白了!他们需要从中找到一点慰藉,需要宣泄掉身上的怨气,才能够更好的去履行自己的义务,我就说之前讲那些神谕为什么会没用……”

“这?”面对执事与预期不同的夸奖,玲玥感到疑惑,但紧接着执事又继续道:

“走吧!我们去下一间,你也不用照着那些神谕念,只要把刚才那一幕重演一遍就行!这样就能镇住躁动了――哦对了,等我一下,我要先让他们在银板上署名表示会谅解教皇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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