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袖伊苏尔死了。

死在与之姓名仅仅只是差了一个字的【伯爵之女】伊尔的手里。

没有任何想象之中或是意料之外的变故与插曲,这一场由吸血鬼界带来的降维打击呈现出碾压之势,只是瞬间便将胜利的天平逆转...哦不,是直接给人天平拆了个底朝天儿。

弥天的黑云在金色火光的侵蚀下渐渐散去,一直仰仗着其上乌云来避免太阳直射的伊尔也是伸手在额前一抹,幻化出一顶广大的遮阳帽,将自己“娇小”的身躯悉数庇佑其中。

“答应我的事情,你一定要做到哦。”眼瞳恢复正常的伊尔全然不顾身后那些个群龙无首的幸存者,只是笑吟吟地看着那个差不多从狼狈中尽数回过神来的猎手,柔声说道:“我在家里等你,记得回来交任务哦~”

说罢,只在世间昙花一现的【伯爵之女】迎空扬起粗袖,那一层层叠加上去的密布乌云便在顷刻间荟萃成翅膀的模样,眨眨眼,就已全数东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下子就暴露在太阳直射下的伊尔露出有史以来最得意的微笑,在即将离开的最后一秒,她用双手抓住杰夫略有不知所措之嫌的右手,就像是正主牵起夫君的手,很小女生,也很淘气地来回晃了晃,温柔道:“我在我们那个十八万卢卡的家里煮了好吃的,我等你回来吃。”

听完这句话,杰夫的心里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激,只有突然的咯噔一声。

且在心爱之人的“注视”之下,伊尔的身影迅速消散,化作漫天飞舞的黑灰,紧随那遮天蔽日的黑色羽翼,奔往恒常日出的东方,兜过世界树,那里便是吸血鬼的家园。

送走了暂时还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她最为恰当合适的伊尔,紫衣上染了不少粘腻快乐水的杰夫蓦然回过头,看着不远处那一批死的死伤的伤,总之没有一个还能够给他带来任何实质威胁的刺客,有些无奈地抿起嘴巴。

什么时候,我堂堂一任两界猎手,居然沦落到要靠女人,而且还是雇佣自己的主子,来帮自己解决难题了?

这个问题在伊尔随风离开的那一秒开始就一直在杰夫的心里转啊转的,转过了一圈又一圈,在他的脸上带起一阵又一阵的龇牙咧嘴。

也得亏世上已经没有更多的两界猎手了,也得亏那曾经的猎手公会也在浩劫中荡然无存了,不然的话,光凭今天这件事情,杰夫估计就得在两界猎手的浩然历史中遗臭万年了。

啊虽然,他本人对于名誉其实并不是太看重;啊虽然,他本人觉着偶尔几次像今天一样吃餐软饭也是挺好的;但有些规矩一旦根深蒂固了几百年,短期内,杰夫还是无法将其完全地抛之脑后。

“真头疼啊……”最主要还是内伤的杰夫颤颤巍巍地走到就差没口吐白沫,两眼翻到天上去的宝马身边,这会儿它屁股那里流出来的鲜血都已经凝固了。

也得亏这支箭没有射到重要的器官或是血管,只不过是在厚厚的脂肪层中开了个“小口子”而已,身上刚好带了几瓶疗养外伤的魔药的杰夫便立刻俯身,将这些魔药清一色地倾倒在马儿的屁股上。

伴随着一阵先恶臭再芬芳的气味飘散,马儿屁股上的伤口很快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成之前还未受伤的样子。

杰夫没有闲情去管那些暂时还震慑于伊尔的威风赫赫以及被力挽狂澜的震惊中的刺客们,因为地平线的远方已经出现了一支全副武装的铁甲骑兵,有他们的盛大登场,杰夫根本就不需要自讨没趣,反而还要尽早离开这里,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翻身上马,环视着四周围的满地鲜血,以毕鲁为首的无头骑士们安静地斜躺在左手边;以伊苏尔为首的破布玩偶们关节反转着倒在右手边。

身为猎手的自己正好就骑马杵在由尸体铺成的血线的正中间。

还真是“两界”啊。

“得去找琉璃她们啊。”杰夫从袖口翻出一张承诺书,记载其行文的纸张并非随随便便的白纸,而是来自于欧娜帝国的官方选定用纸——菩叶纸,这种纸先天就有沁人的芬芳,一张纸的造价更是在一千卢卡左右,妥妥的纸中贵族。

承诺书上写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一小段关于刺客的推论,以及一个法哈勒的亲笔签名而已。

前前后后一共来回折叠了四次的菩叶纸是被圣女大人亲自屈指弹进杰夫的袖子里的。

至于是什么时候,连杰夫都不一定能够拿个准数。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正正是因为有了这张“反客为主”的承诺书的出现,杰夫才差点没在今天。

“任务有风险,接收需谨慎啊。”杰夫把右手揣进兜里,在马儿幽怨的眼神中夹了夹腿,赶着大部队杀来之前,挑了个琉璃高飞的大致方向就撒开步子直接跑了出去。

……

“报告!死者身份已经确认,证实一方是由毕鲁旅长在不久前带出去的二二四明夜旅,全旅覆灭;”

“报告!叛军幸存者身份已得查明,与线人消息保持一致,确认是伊苏尔的亲卫军。”

“报告!伊苏尔已无生命体征。身上主要关节的骨头被全部折断,头骨破碎,致命伤由断裂的第四肋骨造成,断裂的肋骨刺穿了目标的心脏,并贯穿出其体外。”

一接到可能会有针对圣女的刺杀的消息就奉帝国之命率兵前来救驾的骑士长亚瑟这会儿正半蹲在地上,一边听着手下士兵的报告,一边用手指从那马蹄留下的印记中拈起一小把还算湿润的泥土,放在面前仔细打量了一阵。

亚瑟,第一禁卫骑兵团团长,时年三十七岁,是欧娜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骑士长。

此时此刻,他正身穿银甲,甲胄之上镌刻着欧娜帝国的国粹象征——盛开的牡丹花。

自左胸蜿蜒而下的牡丹花柄有不多不少的九块叶片,纹路绣之以金。

欧娜帝国的官员,不论文武,皆由牡丹叶片以及其纹路的数量多少来表示自身官位的高低。

而九片金纹花叶,正正就是最至高无上的官位。

“肋骨刺破心脏正常,一个人受到强大外力击打就有可能导致这种结果。只是……还贯穿出其体外了?”

天生便是浓眉大眼的亚瑟很容易就能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骑士长留着短須,蓄发不长,随意耷拉在额前的黑发早早地就间隔起沧桑的银白。

骑士长抛下指间的泥土,将双手各自放在两边的膝盖上,神情肃穆。

“是。”调查的士兵取来那根被发现在距离伊苏尔的尸体约半米开外的肋骨,一面郑重回答,一面将其双手奉给亚瑟,生怕会被骑士长误会一样。“请您过目。”

“嚯。”亚瑟看似随便地瞥了瞥那根肋骨,然后便恍然道:“用一个人的骨骼来杀一个人,当真是好手段啊。”

“您的意思是?”

“这种伤害不是‘人’能够做到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还有其他势力的介入。”亚瑟摆了摆手,示意士兵将那块肋骨妥善装好,自己则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一手仗剑,一手取下头盔,显露出黑白各自参半的发丝,眼神目不斜视地直视远方。

“报告!”

就在亚瑟起步的那一秒,有士兵带着叫在场所有人都难免为之忐忑的消息赶来。

“讲。”亚瑟远眺着那一棵不论在大陆的哪里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都显得无比伟岸的世界树,不动声色地说道。

怀揣着不尽后怕的士兵深吸一口气,纵使以此做出了对自己的鼓励,但他最终还是做出了接连好几次欲言又止。

“我又不吃人,怕什么?有什么发现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亚瑟的腰杆始终挺得笔直。

“呼……”士兵得到骑士长的允许,旋即闭目做出其生命里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长的吐息,而后睁开眼,带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向死而生之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圣女大人的踪迹,只在死人堆里,发现了这个。”

就在亚瑟回眸的那一秒,士兵将一块破碎的明镜递了上来。

以黄金为底的镜子早已经碎得不成样子,而那点缀在其后方的图案,纵使也是牡丹,但整体却迥异于亚瑟身上的花叶组合。

图案中绝对的主角是一柄长剑,它淌在栩栩如生的牡丹雨中。

这是圣女的明清镜,是她不论处于何时何地,都会一直带在身边的宝贝。

“圣女大人她……”

“你不是说还没有找到踪迹么?”亚瑟扬声打断了士兵那很有可能因言入罪的武断推测。“在还没有找到确凿证据之前,不要对事件妄加评论。”

“是!”士兵们齐齐高呼。

“报告,那这些人……”有手下士卒用手上动作不着痕迹地指了指那一批已被彻底控制,却怎么也不肯说出一句话的刺客们。

“毒蛇绕骨,吐毒无舌……”亚瑟眯起眼睛,视线锁在那些黑衣胸前的图案纹路上。“呵,这些人都是哑巴,就地杀了吧,反正没用。”

“是!”对于命令是绝对服从的士兵们领命抽剑,果断而冷血地斩下了这些俘虏的首级。

有人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张开了嘴巴。

果然如亚瑟所说。

没有舌头。

“分两拨人,一拨回帝国复命,另外一波随我接着调查圣女大人的下落!”

“是!”

齐声震天,不一会儿,在那当空的骄阳下,两波钢铁洪流纵使沿着不同的方向,却依旧可以拉拽出滔天的气势汹汹。

马蹄声如雷,震慑天下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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