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位于房间顶端的吊灯被关闭，仅有实验台上的几处光源聚集在了同一个地方，照亮了奥库兰眼前的桌面。

“我一定是疯了……”

虽然用实验室电脑也可以做这件事情，但是相比于一个一个输入这些并不规则的符号，奥库兰还是觉得直接用手写会更方便一点。

于是，如今摆在他眼前的，便是一大堆写满了各种奇怪符号的废纸，以及一些被他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了地面上的，像是密码对照表一样的东西。

“如果这么解读的话……”

纸面上的推论已经完成，要是再继续使用纸和笔来进行解读的话，那么未免也太没有效率了一点，所以进程推进到这个地步之后，奥库兰就可以让实验室的电脑来代替他完成接下来的事情了。

“A…B…C……”

遵照着某种顺序，奥库兰把一些看上去莫名奇妙的符号和自己的母语字母进行了一一对应，然后再将一些显然组不成任何单词的字母组合给单独记下来，和一些较为简单的词汇进行了另一批次的对应。

于是很快，当奥库兰把一大串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符号全都给输进了电脑中之后，比照着这两张表格上的内容，电脑之中的文档程序给他生成了一个虽然断断续续、语意不通，但是却勉强能分辨出其所想表达的含义的句子。

“我…有后缀，应该是代表复数个我…然后还是我…这一次的后缀代表特指…接着最后是…分开……哈哈哈！！！”

与他的某位熟人极其相似的癫狂笑容自奥库兰的脸上浮现，因为就在此时此刻，困扰了他好几个月，导致他一直都没能再把自己的试验进度向前推进哪怕一丁点的难题，似乎终于在此时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解法。

“所长，您说的没错，必须跳脱出原本已知的一切，才能踏入【神之领域】！”

是的，都是他自己想错了，所以才一直都无法取得成果的。

想必，如果他继续坚持自己曾经在学院中学到的一切理论常识的话，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进展了吧。

但是如今摆在他眼前的这一切都已经向他证明了，无论他此刻的想法到底有多么疯狂，至少在这些【C2——起源干细胞】上都是真实存在的现实。

这些东西并不能以正常的逻辑思维对它们进行研究。

“哈哈哈！！！”

只要有零和一，或者说，只要有可以代表不同意义的两种符号，就可以排列组合出一种实用性足够强的语言。

所以在观察到这些细胞之间互相交换遗传物质的行为似乎并不一定会引起它们的分裂之后，奥库兰的脑海之中突然就产生出了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的想法。

也许这些被它们精心裁剪过的蛋白质长链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遗传物质，而是一些类似于邮件一样的东西？

通过交换这些并不具备储存遗传信息的功能，但是却又按照一定的顺序精准排列过蛋白质分子长链，这些细胞就可以在通过激素向自己的同族传递某种特定信息之外，向它们表达另外的一些含义。

又或者说，也许那些在生物体内调整生命活动的激素本身就可以被视为一种在各个细胞之间进行交流的媒介，只不过，在大多数生物的体内，它们就像是只能使用预制了聊天模板的软件才能进行沟通的人一样，除了特定的几句话之外，它们说不了任何东西。

但是这些细胞不一样。

当奥库兰暂时把目光从如何对它们进行有效去核的事情上收回，开始研究起了这种细胞本身之后，光是他发现的这些从【起源干细胞】中分泌出来的蛋白质结构，其种类之繁复就超过了任何一种已知的多细胞生物，更不用说其他的那些单细胞生物了。

早在最初的时候，奥库兰还曾经为此而诧异过一段时间，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单个的细胞会需要如此多种类的激素。但是当他回忆起之前所长恩蒂诺对他说过的那番话，以及那段看似有些莫名其妙的有关水母这种生物的生态解说之后，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法就诞生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也许，这些理应属于某种多细胞生物的东西根本就不属于任何一种传统意义上的生物。

它们全都是单独的个体，可以独立存在，甚至还拥有一定程度的高级智能，并且仅靠它们自身就可以维持自己的生存。

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这些细胞也可以像是多细胞生物的组织一样聚合起来，改变自身的结构，接纳来自其他个体的基因，与同类们一同组成某个由它们聚合起来所组成的多细胞生物的一部分。

自身是完整的，自身可以独立生存，但是在需要的时候，众多的独立个体也可以像隶属于同一个巨大个体的器官一样，共同组合起来，分别承担特定的职责，成为一个由多种独立个体聚合而成的复合生命。

也就是在动物界中与【真社会性】所不同另一种同族共存方式，【超个体生命】。

如果奥库兰的推论没错的话，那么他之前曾在研究所深处见过的那些装在透明箱中的畸形生物，便很有可能从根源上就是与地球生物完全不同的东西。

它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其实都是相互之间完全独立的高智能生物，仅仅只是通过某种奥库兰目前尚不了解的原因才会聚合成一个整体，像一个多细胞生物一样共同活动起来。

“哈哈……”

奥库兰的双手从左右两侧抱住了自己的额头，并且从太阳穴的位置用力地压了下去，就好像这种稍显剧烈的疼痛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确实是存在于现实之中，刚才他所见到的一切都不是梦中的场景一样。

说真的，如果……

如果真的有可能的话……

如果他真的能按照这些【起源干细胞】之间的沟通方式向它们当中投放一些要求它们主动脱去细胞核的蛋白质长链，那么是不是可以在不借助任何其他外力的情况之下，让这些细胞自动成为纯度高达百分之一百的【神域药剂】？

跟细胞聊天，并且用语言要求它们丢掉自己的细胞核，这种要是让别人听到了肯定会以为你是个疯子的事情，如今在奥库兰的眼前好像也不是那么得异想天开了。

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去见一见那位疯疯癫癫的所长，一方面是按照他的要求，向他汇报一些自己最近取得的成果，而在另一方面，精确到每个蛋白质分子顺序的生物工程可不是什么说做就能做的事情。即使奥库兰已经在驻守于此处的军队当中的密码专家的辅助之下，破解出了一部分这些【起源干细胞】使用得最多的词汇所代表的含义，想要直接与这些细胞们进行沟通也还存在着一些必须要克服的难题。

仅靠他目前被分配到的这些实验设备，奥库兰还做不到这样的事情，所以除了向恩蒂诺报告研究结果之外，这位新晋的主席研究员也还需要向他提出申请，去找一间设备更好，足以让他完成这一切的实验室。

于是，这位脸上满是癫狂笑容的青年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实验台，将那些写满了各种数据的文件聚成一堆，有些胡乱地塞进了同一个文件夹里。

紧接着，在根本就没有关闭实验室设备的情况之下，奥库兰离开了这间专属于他的实验室。

就像他刚才第一次成功翻译出了那些细胞们正在使用的语言时的心情一样，奥库兰相信，恩蒂诺会喜欢他的研究成果的。而这位所长口中的【神之领域】，似乎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对他敞开了一条门缝，让他窥见了某种其威能远超人类的神秘之物。

哪怕仅仅只是这一瞬之间的吉光片羽，奥库兰也已经明白了这位所长为什么会愿意将自己的一生都投入在对于异能者的研究之中。

因为相比于现实世界的奇幻与瑰丽，隐藏在这扇通往【神之领域】的大门之后的，是某种更为强大的，远超人类理解极限的伟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