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手中捧着那个洋娃娃与她简直如一对孪生姐妹,娃娃的玻璃眼珠中光泽神秘,仿佛具有生命。

她口中诵念起无名的语言,语言中同时存在着多个间奏。一旦速度加快,就仿佛有好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一股奇异的波动以娃娃为中心扩散开来,在感受到这股波动的一瞬间,高沅背部瘙痒。彼岸花印记仿佛在灼烧肌肤。

初时,他还很是担心,但很快他就发现仅仅是有些发烫,并没有血肉被汲取的痛苦。

高沅松了口气,并无异变发生。他手中提着那把骨刺断片,继续为通灵中的云梦警戒四周。

这里是西门路,整个赤山市最繁华的地段。高沅与云梦正在街边五楼的一家KTV包间进行通灵。说起来,也是因为早上高沅以“雁姐安排的任务”将小萝莉骗下了床,所以上官雁在分配任务时还真就将高沅和云梦分做了一组。高沅感到头疼,又得应付小孩了...

不过整个下午,云梦倒出奇的乖巧。她紧紧跟在高沅身后,只是不大爱说话。

约莫在两天前,在包间里发生过一起猝死案。警察没有在死者家里找到刻录有诡异录像的光碟。很快就解除了此地的封锁,这家KTV得以重新营业。

高沅也没有大动干戈,只是在前台面色平静地专门表示,就这个包间了。

在前台小姐猜疑的目光中,这就是一个男人带着小萝莉去死过人的包间...怎么想怎么诡异。

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专门提示云梦,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按铃找前台。

高沅在一旁黑着脸,敢情自己是被当成那什么了。他得到了前台小姐的提醒:“先生,这里已经覆盖了监控,可以保障您的安全。”

因为发生在这里的猝死事件,这家KTV已经许久没来过客人,加之是白天,本就是客流量少。整个KTV给人的感觉简直是一处鬼域。

在大白天也拉满了冷气,黑暗氛围中,冷色调的灯光让人的视野也蒙上了灰暗。在这种地方进行通灵,实在阴恻恻的。

云梦口中诵念的怪异语言从混乱走向了稳定。她双眼失神,目光空洞,抬起头来,死寂无声。

而她手里的那个洋娃娃却突然嘴巴张合,下巴关节的拼接愈添诡异。

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从娃娃口中吐出。由于不存在声带,无法有气流冲出,更像是在嗡嗡振动:“这是...在哪...”

云梦通过将灵感投射于她手里的洋娃娃身上,以“上身”的方式,将附近的灵请来。

“你的名字是?”高沅已经将笔记本取出,脑海中飞快将那些信息梳理一遍。

“周...婷...”娃娃嘴巴张合间,便将灵生前的名字告知。

不得不说,和这样一个诡异的娃娃一问一答,高沅实在比那娃娃更恐怖。像前台的那位小姐,她此时正盯着监控。

她没看到高沅有什么出格举动,只模糊看到他对着一个洋娃娃说话。她只觉背后发寒,这实在太古怪了。

而对于高沅而言,也不是第一次通灵了,没什么好惊异的。他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开始询问这招来的灵。

附在洋娃娃身上正在说话的,就是两天前死在这个KTV包间的女学生。她名叫周婷,来自于赤山末流学校十四中,倒和十八中很像,父母老师不寄希望,学生们愁烟逃课混日子。这种学校的女生早早地就与社会上的人来往,并以拥有一个“很酷”的男友作为自己的吹牛的谈资。

而周婷就是这类女生之一。她不仅混成了整个十四中的大姐,还认了西门路上广有名气的“欣姐”作自己大姐。在学校风头无两。

但除去这种形式的风光,她父母都是城中村里的务工者,她除了一张脸,也谈不上有其他资本。

论起整治“不识好歹的”(校园霸凌),或者是让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要钱要礼物,周婷自然也是干过的。

所以高沅很自然地就将周婷的死视作是一场报复,某个被周婷欺凌过的家伙得到了光碟,意图报仇。

然而,在听了周婷的讲述后,高沅眉头紧皱,神色凝重:“所以,让你,或者说你们观看那录像的,其实是你认的大姐,王欣?”

王欣,活跃于西门路的赤山交际花,同时也是喻康的女友。先不说这二人各自给对方戴了多少帽子,他们其实是两个势力的媾和。

王欣因手下女性甚多,能沟通一些癖好特殊的大员;喻康虽然是个没用的二世祖,却也代表了赤山本地大族。

据周婷的灵所说,那天被喊去看了诡异录像的,不止她一人,而是有几个王欣认的其他妹妹。而王欣之所以要杀人,则关联一桩丑闻。

高沅不动声色地听她将原委讲明。发生在一个KTV包间里的话若是传出去,整个赤山怕是要震上一震。

简单地说,由于发生了某种变故,王欣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自己认的妹妹们泄露,于是将光碟拿来灭口。

他内心无喜无悲。这是一桩关联到赤山官员的丑闻,但说到底是现世中人的烦恼。作为被诅咒者,他只能置身事外,仅此而已。

“所以,那张光碟现在还在王欣手上?”高沅皱眉。他知道王欣那女人很不简单,既是与诸多人有关系的女交际花,又有某些大员做她的保护伞。自己虽在第九处,却一是新人,二则是不是赤山本地的。想从王欣手里将光碟收回来,恐怕难度不小。

将这些情报交给警察也不是好的选择。两年前警方瞒报大巴沉江,先前又瞒报了陈秋的事。高沅也生出了些警惕。

第九处和赤山警方只是暂时的结盟。如果关系到某些大员的利益,恐怕警方就不会再是第九处的盟友。

而且假如王欣得知她用诡异录像杀人的事情败露,会不会以为那桩丑闻也将败露,铤而走险做出些什么来?

“不行,绝不能交给警方处理。”高沅一想到王欣借助某些大员的势力来对付小队的可能性,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现世中人难对被诅咒者有什么威胁,然而凡事总有意外。他不敢赌这种可能性。

在他面对形形色色的鬼与诅咒时,他敢去赌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知道诅咒的规律,诅咒与鬼出不了规律的藩篱。比如说在某间闹鬼的屋子里,鬼会在十二点整出现,那他就敢在闹鬼的屋子待到十一点五十九才离开。但是人会把你的表调慢一分钟,借鬼将你杀死...

诅咒与鬼尚有规律可循,但人没有。所以高沅不敢去赌。他要自己去将那光碟取来。

“这是谈家那次之后,我第二次要去对付人了啊...”他苦笑,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接着他又从周婷的灵那里获知了不少王欣的情报,然后示意云梦停止了通灵。

那个洋娃娃头一歪,耷了下去。而云梦的双眼则渐渐有了色泽。依旧古井无波。

“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去做...”高沅神色平静,只是从银色的手提箱里将缠怨人偶拿了出来。

...

与此同时,西门路上,与高沅所在的KTV只一街之隔的地下夜店里。

“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去做。”桑楚敲开了某个房间的门,催促着缩在沙发上的女人。

那个女人翻身站起,脸上是很浓的烟熏妆。她打了个哈欠:“干完了那么大一票,也不歇歇吗?”

桑楚转身,目光将这间狭小的房间尽收眼底。比起之前,这个房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走到了墙上一个壁挂式的神龛前,在黯淡的冷色调光线中,菩萨金身的光泽将她仁慈的脸映得狰狞。

“怎么,你最近开始信这个了?”桑楚半开玩笑。他很清楚,比起一般的黑道,他们所干的事情更是算不上光彩,说不上罪恶滔天,却也是令人发指。如果世上真的存在地狱,那就是为他们这一类人准备的,什么铁树,油锅,剜目,拔舌,都比不上他们对别人所作所为。

可是这个女人却在这里供奉了一尊像?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就准你们男人一边卖老大一边拜关公,不准我一边做鸨头一边拜菩萨?”王欣也开玩笑似地回应道。只是她内心并没有面上表现的那样嬉笑。之所以摆上这尊菩萨像,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尊重神,其实更像是希望菩萨能把一些东西挡在这个房间外罢了。

桑楚并没看懂她的心思,只是淡淡地道:“你我这种人就别装蒜了。我拜关公,只是要让小弟们相信我拜关公。你拜菩萨又拜给谁看啊?”

面前这个叫桑楚的人和王欣一样,也是从赤山老城区走出来的。他们从上学那会就彼此认识,之后成了情侣。现在的关系更是超出了情侣。试问有几个男人能像桑楚一样,看着自己女朋友作为交际花在赤山活动的?一路走到现在,他们彼此更像是合作关系。

他们曾经有过梦想,然而现在一个是赤山大族走狗,一个为某些癖好特殊的大员拉皮条。

回想起当年在老城区谈天说地,誓要走出老城区,哪怕去北城打工呢。仿佛听到了过往自己的嘲讽。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