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羡哈出一口白雾。

夜晚的白帝山还是挺冷的。

他离开了山洞,走在星斗漫天之下。

本来陆羡是打算好好睡觉的,可江祈心偏偏先她一步睡着了。

然后这个女孩就一直在他的身边,念着他的名字。

陆羡实在受不了,就离开了山洞,打算在附近在探查一下状况。

“唉。”

少年轻叹一声。

有时候,陆羡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对江祈心的感情到底算是什么。

和江祈心成为恋人,那是一个纯粹的意外,并非是出于怀有爱恋之心。

可能那一次意外太过于离谱了,陆羡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那还是他碰到江祈心之后的一段时间了。

江祈心一个无依无靠,走投无路,还要被宗门的人追杀。

陆羡有些心软,就决定陪她小一段时间。

例如教一教江祈心,如何使用符咒,制作逃命的遁法。

或者是如何在观察八方灵气的走向,以此来判断附近所有灵石,如此能拿去换修炼资源。

还有与妖兽战斗的技巧,如何以小博大,伏击妖兽……

等等之类的。

虽然大多数都是一些看似基础的常识,可里面有陆羡多年的经验。

江祈心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孩,只要学会了,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他是这么想的。

自己只是江祈心人生的一个过客,不必停留太多时间。

江祈心也答应了陆羡的提议,非常感激他。

可事发的意外,在那一天。

……

……

……

曾经江祈心的宗门派人来追杀她,甚至雇佣了一些散修。

陆羡知道这一点后,让江祈心配合自己,制造了一个圈套,击败了那些追兵。

大获全胜。

可陆羡在战斗之后,回去找江祈心的时候,他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体内的上古冰源,莫名进入了活跃期,开始发作。

这一次是非常突然,陆羡整个人的意识都模糊不清,记忆仿佛像是断片了一样,甚至都无法连贯。

当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江祈心的身边。

看到异常状况的陆羡,江祈心急得团团转。

“陆羡,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求求你,说一句话啊!”

“嗯……”陆羡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江祈心。

“陆羡,我帮你去找医生!”

“没用的……”陆羡摇头。

他想让江祈心离开自己,试图说一些什么。

可似乎嘴巴不太受控制,吐露出一些近乎本能的话语。

“我冷……”

“陆羡,你怎么冷了?”

“好冷……”

“我、我……!!”

江祈心急得不行,也不知道怎么办,干脆抱住了陆羡。

“陆羡,你还冷吗?我在催动自己的灵力,给你取暖!”

“你别……”

“难道是效率不足!那……我这样吧!”

江祈心把身上的衣服给脱掉了,紧紧地贴着他。

陆羡当时就想骂江祈心这个白痴,哪有女孩子干这种事情,傻么?拿自己身体给别人取暖。

可陆羡也抱住了江祈心,她的身体很软,也让陆羡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没事的,陆羡,我是自愿的,没关系的,你不用负责!”江祈心一直在说傻话。

上古冰源好像安分了一些,陆羡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江祈心当时眼睛亮了几分,感觉似乎这拥有,贴的更紧了,丝毫不介意少年寒冷的身体,甚至冻伤到了自己。

他们之间都能感受到相互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

陆羡变得迷乱,他想从江祈心哪里获得更多的温暖。

因此他吻住了江祈心,而后将女孩推倒在地上。

……

在后来,就是第二天醒来了。

陆羡的意识终于清醒了,才明白自己昨晚是如何对待了江祈心。

女孩在起初难以忍受哭喊声,到后面沉沦的配合,最后以及贪恋的爱语。

她在陆羡的身边,安静地睡着了,脸上挂着微笑。

陆羡低下了头,心中却没有产生太多恋爱之情。

他不敢相信,如果等江祈心醒来的话,告诉她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这个笨蛋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应该会哭吧。

可陆羡觉得江祈心笑起来更可爱一点,她不应该整天愁眉苦脸。

于是他摇醒了的江祈心。

江祈心揉了揉眼睛,看到了陆羡之后,顿时小脸殷红,不知所措,视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陆羡,我,我……昨晚那是……”

江祈心结结巴巴,想解释一下什么。

“你不用介意,我都是自愿的……你只要没事就好……”

陆羡都清楚。

他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拉抓住江祈心的手,拉到自己的怀中,就像她昨天对自己表白那样。

少年在女孩的耳边,轻声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当我的女朋友吧,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

江祈心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真的吗……?”

“真的。”

……

……

……

“嘶——”

陆羡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黑暗的深处,在花丛之外的阴影之战,一双凶残蛇瞳正紧盯着陆羡,而后逐渐现出自己的身影。

黑鳞巨蟒并没有离开此地,而是在周围孜孜不倦潜伏着,等着陆羡和江祈心出来。

下一秒,骇人的威压投了过来,庞然大物扑向了陆羡。

“真是个该死的畜生,啧。”陆羡咂嘴。

……

江祈心睁开了双眸,山洞里空荡荡的。

她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

“陆羡……?”

没有人回应她。

江祈心转头一看,并没有看到陆羡的身影,他在不知何时离开了此地。

顿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浮现出了无数不太好的想法。

“陆羡!!”

江祈心站起来,毯子掉落在地上。

山洞里只有她的回音。

江祈心都顾不上腿部的酸麻感,咬牙跑了起来。

她在心里不断祈祷,希望陆羡只是稍微离开一下而已,而不是无情地把自己丢下了。

在到达山洞口的时候,江祈心看到了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顿时她脸上的恐慌之色消失了,迎上去,露出了笑容。

“陆羡,你别一声不吭地离开我身边——”

江祈心开心的话语戛然而止,笑意也凝固在脸上。

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陆羡受伤了,赤色的鲜血从他的身上滴落在青色草地上。

江祈心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你去哪了?”她的声音分外低沉。

“没什么,就是在随便走一走,”陆羡轻描淡写地说,“然后碰到了黑鳞巨蟒,跑了回来,那个家伙果然还是在周围,我们暂时不能离开这附近。”

“为什么不和我说啊?”

“和你说什么,你不是在睡觉吗——”

“陆羡!!!”

江祈心歇斯底里地吼出了来,心中的压抑在此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啊!!你的头是铁做吗!!”

陆羡无视了江祈心,走向了洞穴里。

江祈心气得浑身发抖,当时就抓住了陆羡的肩膀。

“你别走,你今天不和我说清楚,你不许走!为什么你要背着我,一个人偷偷去找黑鳞巨蟒,让自己受伤?”

陆羡瞥了一眼江祈心,说道:“我不是故意找它,刚才和你说过的,我只是在附近走一走,被它碰到了而已。”

“好好好,我算你是倒霉,可你明知道自己一个人有危险,为什么不叫醒我?你到底几个意思?”

陆羡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叫醒你不可?”

“那是因为我们是——”

江祈心想当然回复到,可要说出口的那一刻,那一句却卡在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不是恋人了。

是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江祈心说不出口。

可她依旧是很生气,特别生气,逐渐失控。

“你还和以前一样,陆羡!你和以前一样!”

“那又如何?”陆羡的脸上也涌现出不悦之色。

“你根本就没有一点长进,以前也是背着违背约定,独自一个去战斗,完全不管我的想法!”

陆羡的火气也上来了,“是啊,我就是这样,江祈心,你能拿我怎么样?”

“陆羡这个混蛋!”

“江祈心你也是个混蛋,你自己选的!我们现在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我们根本不适合,懂吗!”

江祈心听到这句话,感觉几乎要窒息了,摇摇欲坠,剑气化为了一把湛蓝的透明之剑,指着陆羡。

“从今天,陆羡,你的一切行动都要和我报告。”

“?”

“无论你干什么,都要提前请示我,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乱来,无论一切都必须获得的许可后,必须处于我的监督之下才可以行动。”

“你疯了?”

“我没疯,陆羡,不管你是做饭,还是洗澡,还是上厕所,我都要看着你!”江祈心咬着牙,情绪失控,“总之我要监督你!”

“你凭什么——”

“凭我现在是剑帝,我现在就是比你强,比你厉害,你打不过我!你就得乖乖听我话的!”

陆羡问:“那我赢了你,就不用听你的话咯?”

“你打得过我剑帝么?”

“笑话。”

陆羡冷笑了起来,取出的法剑,握中手里,弹开了江祈心的透明之剑。

因为他运转灵力,凝聚剑意,导致伤势加重了那么一些,鲜血飞溅,落到了江祈心的脸上。

看到这一幕,江祈心立刻心疼,剑意退去,终于无法忍受下去了,情绪崩溃了。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陆羡,你太讨厌了啊!!”

江祈心坐在草地上,小哭包火力全开,一下就哭成了小花猫。

“我从现在开始不和你说话了,我不管你了,你怎么样怎么样!”

江祈心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到山洞里。

陆羡把法剑给收起来,走回山洞里。

江祈心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像是一个不明生物,全身包裹着毯子。

陆羡想说一些什么。

可危险的剑气荡开,江祈心的身边浮现出了锋芒毕露的剑阵,飞剑将他脚边的土地斩飞。

“不许过来,混球陆羡!”江祈心抗拒地喊道。

江祈心连沟通的机会都不给,陆羡干脆也不说话了。

一夜无话。

陆羡和江祈心远远地相隔。

……

第二天,江祈心还是不和陆羡说话,赌气一整天。

陆羡也不想理她,直接出门了。

……

第三天。

陆羡又准备离开山洞。

“你……又要出去了吗?”

陆羡冷眼看一眼江祈心,是她在问自己对话。

“你不是决定不和我说话了?”

江祈心气呼呼地说:“你爱去哪去哪,反正我们两人都分手了,对吧!”

“对啊。”

陆羡离开了山洞。

通过上一次黑鳞巨蟒的袭击,他大概也能判断出自己可以活动的安全范围。

接连寻找了好几个地方,陆羡找到了一些可口甘甜的水果。

而这次发现了新的野味,是一只五彩羽毛的山鸡。

“就把这个带回去吧。”

陆羡使用了身法,抓起山鸡。

嗖嗖嗖……

另外一个草丛发出了声响。

陆羡甚至都不回头去看。

躲在草丛里的人,就是江祈心。

昨天出门的时候,江祈心就偷偷跟着他了,今天也是。

江祈心虽然剑道方面的造诣登峰造极,可在其他方面就……一言难尽了,至少这种伪装陆羡一眼就看破了。

她嘴上说着根本不想理陆羡了,其实一直在暗中跟踪陆羡。

陆羡知道这些事情,随便找了一点水果,就回去了。

果然江祈心先一步跑回到了山洞里,装出没有离开一步的样子,依旧是躲在剑阵里,甚至连小皮鞋上沾着叶子都没注意到。

陆羡自己做饭自己吃,懒得管江祈心。

……

第五天。

江祈心还是躲在剑阵了,她看到陆羡醒了,今天竟然一句话都没和自己说,就出去了,脸上冷淡的表情让她的心中咯噔一条。

江祈心当即就站了起来,想要偷偷地跟着陆羡,看着他。

不能让陆羡在做蠢事受伤了,出事一定要保护他……江祈心想。

可陆羡却走的很急,越来越不对劲。

到最后,江祈心跟丢了陆羡。

她开始变得焦急,四处都寻踪。

从白天到夜晚昏黄,江祈心都没有看到陆羡的身影,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山洞,折返了回去。

她希望陆羡在山洞里,看到自己之后,无奈地抱怨几句就好,不……不用说话,陆羡只要没有离开就行。

可等到江祈心回去的时候,只有黑漆漆的山洞,并没有篝火,也没有在烧烤的少年。

“陆羡?”

江祈心试着呼唤了一句。

山洞里只有空寂回音。

并没有人给予温柔的回应。

江祈心整个人都麻木了,慢慢地走回去,在黑漆漆的山洞里,江祈心升起了篝火。

火光映亮女孩苍白的脸庞。

她裹着毯子,在篝火旁边,一动不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火光越来越小,木柴都快烧光了。

江祈心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她不知为何,会觉得冷。

好奇怪啊,自己明明都已经是陆地神仙了,已经是……无上的大能者,为什么会因为冷而发抖呢?

江祈心缩了缩身子,她开始颤抖,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困难,心脏抽搐般的疼。

她莫名想起了以前。

那时,陆羡和自己吵架,自己一个人去战斗,江祈心就在却只能等着。

这种无力感又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她眼巴巴地望着洞口,希望那里可以有一个身影出现。

时间不断流逝,过寂静无声的洞穴之中,就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

陆羡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陆羡和我会走到这一步呢……”

不会有人回答江祈心的这句话了。

她现在明白了一件事。

少女没有体谅到少年心情,自顾自地做出了自以为是的决断,导致了两人的离别。

终于江祈心后悔在那天说出的那句话。

火光彻底熄灭了,冰冷的黑暗要把少女给吞没,回荡在耳边的,只有她自己孤独的痛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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