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达的当天,全护国将军府迎来了最鲜红的一日,血染红了雪。

护国大将军为保护月魅与银甲死士缠斗在了一起,所有家丁都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然后在一阵阵刀剑划破肌肤的声音下化成一摊血泊。

伴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军士喊杀,护国大将军再英勇也终究迎来了倒下,那把陪伴了他一生的长剑,战场上无畏拼杀,再强的敌人也会被击溃,今时却败在了曾经拼命守护的皇室之手。

月魅被俩名死士按在地上,护国大将军便在她眼前被死士高举那纹龙银剑斩下头颅。

头颅滚落下时护国将军苍白的发丝散落在风中,眼中仅剩悔恨和厌恶的神采。

伴随着护国将军头颅的滚落,月魅只觉全世界都在一瞬间走向了崩塌。

多么无力啊,她就那么被按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斩杀却无能为力。

多么卑微啊,他让你当皇后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他要灭你满门只需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就可以。

需要你月家时你月家就是护国将军,乱世忠臣。

不需要你时,你便成了乱臣贼子,多么可笑啊。

“我为什么永远都要活在别人的定义之下,为什么我的一生都要活在别人的权谋斗争下!我都已经忘记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月魅对着那宣旨者大吼。

布满血丝的双眼与颤抖不止的身体诉说着愤怒。

“带贵妃回宫。”

银甲死士走去被按在地上的月魅身边,月魅紧咬着银牙怒目而视着来者。

“贵妃娘娘还没看清局势吗,只有服从才能活下去,等你回去你跟陛下好好认个错,兴许陛下能网开一面放过你。”

月魅绝望的望着满天雪花,周围的雪景早已被血染红,战场上的血可能都不及这残酷。

“我没有做错,从未。”

月魅俩行泪痕绝望的从眼角躺下,再未发一言。

死士摇摇头,仿佛对她的“愚昧”充满鄙夷。

“带走。”

夜色微醺,整个天际黢黑一片,没有一颗星子在闪烁,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凤萧权在侍卫的带领下走向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月魅。

月魅空洞而无神的眼睛对上凤萧权的目光,但却与之前不同了,没有了那份活泼,亦然失去了神采,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凤萧权深吸一口气走到月魅身边。

“是朕对不住你,今天起你就以贵妃的身份继续陪在朕身边吧,朕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你要理解朕。”

凤萧权蹲下身帮月魅擦去脸上的污垢。

月魅却是将一口混了污血的口水吐在了凤萧权的脸上。

“人渣。”

凤萧权缓缓擦掉脸上的口水,面色阴沉在黑暗之中,旋即一巴掌重重甩在月魅白哲的脸上。

“你懂什么!你们月家和秦瑶帝国朕只能选择其一,朕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只有灭了你们月家朕才能和秦瑶帝国安然无事,朕才能坐稳江山!”

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凤萧权近乎癫狂的掐着月魅的脸强制让她看向自己,不过月魅看她的眼神却自始至终只有深深的不屑与鄙夷。

“只有朕坐稳了江山,天下才能平息战火,百姓才能安康啊,你的安危,你月家的安危在天下兴亡面前又能算的了什么?难道你想做这天下的罪人吗!”

“你以为在你的罪行面前加上一句为了黎明苍生就是正义的了吗?”

月魅不屑的冷哼出声。

“你在骗别人,也在骗自己,你从始至终不过都是在为了自己的私利,灭月家也好,联姻秦瑶也罢,都是在为了你自己的欲望。”

月魅的声音很小,出奇的冷静,却字字如刀。

凤萧权怒极之下直接掐住月魅的脖子将她摁在地上,额间青筋与手臂的血管同时暴起。

怒目圆睁的双眼死死凝视着月魅,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似乎是要在折磨月魅中宣泄掉怒火。

“你闭嘴!”

月魅继续用那嘶哑却讽刺意味十足的语气说道。

“你……自始至终……都是在自、欺、欺、人。”

月魅故意在最后四个字上加大了力度,但这对她来说无异于自寻死路。

凤萧权直接将月魅甩到了墙角,磕在墙上的额头不断往外渗出血,发丝散落的样子狼狈不堪。

凤萧权用剑尖正对着月魅,银亮的光辉在月光下分外耀眼。

“你若再敢污蔑于朕,休怪朕不顾往日情分。”

“你也配提情分吗?,在你背叛我的那天起,你我之间就没有情分了,即便是深渊谷的一条魔龙也是你的百倍千倍,也比你懂的这情分二字!”

凤萧权一剑刺在月魅肩头,利刃入血肉的痛楚传递而来。

月魅仅仅是咬了咬牙,这些肉身上的痛苦与心灵上的创伤相比又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凤萧权抓起月魅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力道之大似乎是准备直接将头发扯断,疼痛历时侵入整片头皮之中。

“你这贱人,你知不知道你是朕的东西,即便被朕抛弃了也是朕的垃圾。和一条魔龙有染简直有辱我皇室脸面。”

“呵……呵……呵。”

月魅还是用充满讽刺的口吻笑着。

“杀了我吧。”

凤萧权将月魅丢在地上,收剑入鞘。

“我满足你,我不止会让你死,我还要你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

“宣旨,准贵妃月魅水性杨花,在订婚情况下与深渊谷恶龙有染,致使皇室颜面扫地,实属神代之耻,人族之耻,吊在城楼活活冻死,让天下人引以为戒。”

凤萧权拂袖而去,月魅却是释然的笑了笑。

连锁紧紧束缚着月魅的双臂,血顺着手臂不断流下,但很快又因为寒冷的天气冻成血色的冰珠。

只穿了一件白色底衣的月魅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与这寒冬相抗衡的,每一次冷风刮过时都像是尖刀拂过割肉般的疼,皮肉似乎根本无法阻挡那些寒冷,那些寒冷全部侵入了骨髓,仿佛正一节一节冻结着。

城墙上的公告将月魅和护国将军府的“罪状”一一罗列着。

谋反也好,有辱皇室尊严也罢,只要是能想到的罪名,都可以罗列上。

百姓的辱骂与鄙夷毫不掩饰,他们从来不介意为那些被定下恶名的人添油加醋。

“水性杨花的东西。”

“跟他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居然和恶龙有染,真是人族莫大的耻辱,这种人就不配为人。”

烂菜叶和臭鸡蛋一并丢了过来,泔水桶里的水从城楼士兵手上落下,本就狼狈的样子又加重了几倍,那些发臭的气味不断弥散着,臭水也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寒风中渐渐冻结。

慢慢的,杂乱的声音整齐划一的变成了一句话。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民众是最好扇动的,也是最好欺骗的东西,但曾几何时她与他的父亲不是在用生命保护他们,敌国侵入神代腹地时如若没有她的临危不惧的指挥,恐怕他们早已是一片枯骨残骸,而现在拼命保护的人却将剑指向了自己,又是多么的讽刺。

月魅嘴唇无力颤抖着,睫毛上更是早已雪白一片。

“魔龙,你会来救我的吧,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我第二次的等待应该不会看错人。”

月魅破涕为笑,仰头看着白寥寥的天际,思绪飘到了洞窟中她与那头龙的烟熏火燎中的打闹,唇枪舌剑的斗嘴,翱翔天际的欢愉,以及魔龙为她编制花环时专注的样子。

还有那头傻龙为了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可以劫车队抢下嫁衣的蠢行为。

想着想着月魅竟然笑了起来。

死亡并不可怕,她早都已经承受不住了,但她就是愿意等下去,等魔龙履行她的约定,按照人族的仪式举办婚姻,调来一千只飞龙在空中吹唢呐。

“想想,就让人期待呢。”

一天过去了,他没有来。

俩天过去了,他没有来。

三天过去了,他没有来。

月魅愿意等他更久更久,但这具身体已然到达了极限,不是她不愿等,而是她真的扛不住了。

眼皮越来越重,所有美好的回忆被编制在了一起,永远的沉入脑海深处。

月魅视线的最后一刻定格在了一只巨大的九首飞龙身上。

身体不知怎么着,突然轻了下来,连锁也在轰隆一声中断裂,身体朝着地面极速坠去。

飞龙直接俯冲而来,万千箭矢纷纷落下,八个龙首同时吐出吞噬一切的怒火,将所有的冰寒吞噬殆尽,箭矢全部在空中化作飞灰。

飞龙伸出爪子直接将月魅抓在手里,朝着地面缓缓下落。

数万条飞龙遮天蔽日的席卷而来,以粉碎一切的架势喷出那灼世龙炎。

城墙上的兵卒皆在这不可对抗的怒火下化作灰烬。

巨大的高龙直接俯冲破了那厚重的城门,朝着城内尽情释放烈焰。

兵士们不断朝着天空的巨龙放着箭,但却丝毫减慢不了巨龙进军的速度。

这次深渊谷的魔龙可谓倾巢出动,让他们凭借一己之力覆灭一个国度是不现实的,但如果集结全部飞龙以鱼死网破之势横穿边境猛攻一座城市想让这里碧空如洗只不过弹指间而已。

魔龙紧紧搂住月魅冻僵的身体,温热的眼泪划过眼眶打在她的脸上。

月魅抬起僵硬的手,轻轻抚摸着魔龙的脸。

“你果然没有失约……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傻龙。”

月魅漏出了满意的笑容,魔龙却是心疼万分的。他看着满身是伤的月魅仿佛她身上的伤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全都在他的心上。

月魅的手缓缓下落,魔龙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你不准死!给我活下去!你是我的,你答应过我的,这是命令,不准闭眼,睁开啊,给我睁开!”

“真是霸道的家伙……只是这次,我不能听你的了。”

月魅的手缓缓下落,坠在了冰冷的雪地,那双明媚的双眼在死时恢复了昔日的神采,但却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魔龙缓缓将月魅放在雪地,帮她抚平双眼。

身后的城市正被笼罩在龙群的战火中,曾经的一切仿佛也被这场战火燃尽了。

魔龙对着天际癫狂的怒吼,身体外的黑气缭绕弥漫形成了遮天蔽日的乌云。

绿色的眼瞳骤然收缩,漆黑的身体在刹那间化作一把通体漆黑且弥漫黑气的长枪。

爆炸声轰然而起,城楼在剧烈的冲击下整个塌陷,无数兵士仅仅是接触到这股气流便被抹断了脖子。

迅速集结的禁军军团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一杆冒着黑气的龙头长枪直接以极快的速度将禁军军团从中间一列士兵胸口处整齐划一的穿️过。

士兵们齐齐抬头看去胸口的圆洞,注视了足足一秒,喷血,倒地。

那杆长枪还在以极速逼近皇宫,任何建筑物都无法削减他的速度,满天的乌云放出一阵阵雷电,仿佛飞过的乌鸦都在低声诉说着。

“杀,杀,杀。”

黑色的羽毛落在地面,顷刻间化作血红。

皇宫大门瞬间破裂成一阵木削,还在饮酒作乐的凤萧权被那杆龙头长枪直接击穿玉盏刺穿肩膀钉在了龙座之上。

凤萧权伸手去碰长枪却发现长枪迅速幻化成人,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狭长的绿眸中是不可掩饰的怒火,吞噬一切的火焰迅速满布在他的全身。

“这一枪,还那一剑,这烈焰还那彻骨冰寒!”

凤萧权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魔龙力道之**本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喉结在掐过来的时候便碎掉了,所有的烈焰迅速灌注在身体各处。

上一秒刚刚感受钻心之痛,下一秒便在痛苦中化作灰烬。

魔龙一飞冲天,极限放大下的庞大身躯竟与这辉煌壮大的皇宫等高。

巨大的利爪扫过皇宫每一处奢华的建筑,兵卒的哭喊系数被淹没在了废墟的尘埃当中。

当日月家血流成河,今时神代横尸遍野。

龙群还在城内疯狂的屠戮,大仇得报的魔龙却只是漫步在雪地,失去心般痛苦。

脚下的步伐愈发沉重,天际的乌云渐渐散去。

魔龙抱起月魅已经冰冷的尸体,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活着的气息。

“对不起,我来晚了……”

魔龙紧紧拥抱住月魅的尸体,现在他多么希望月魅能睁开眼,醒过来,对他笑一笑,告诉他,这就是一场逗你玩的游戏,玩完了咱们就回家。

“你个骗子……不是说自己言出必行吗,不是说要举办婚礼长相厮守吗,骗子,真是个大骗子。”

魔龙擦掉眼泪,抱起月魅朝着深渊谷飞去。

“咱们回家吧。”

魔龙静静下落在山洞,一步步带着月魅走向那张大红的喜床。

魔龙张开口,一颗滚圆漆黑的妖丹静静的躺在手心。

“我说过,没有你的日子我不敢想,更不能接受,你居然敢抛下我自己一个人走,那就别怪我强行把你拉回来了,从今往后你要延续我们俩个人的生命,好好活下去,这是对你最大的惩处。”

魔龙把妖丹喂在月魅嘴里,自己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消解,缓缓走向远方,化作一杆残破雪白的长枪坠入冰冷的湖底。

我轻轻叹了口气,发现月魅对那段回忆始终是饱含微笑的,难过的神采一闪而逝,也不知是对那段过往逐渐释怀了,还是麻木了。

我把目光投去枫生。

“看我的吧,一个星期之内必定帮你找到。”

枫生的气息从自己的本体迅速扩散到了周围所有枫树的身上。

其余枫树也接连响应,同时挥出枫叶朝着各个方向飘去。

我知道只要是枫生想找的东西,基本没有找不到的,所以我对他也是十分信任,但是这种规模的寻找无疑是很耗费他灵力的,到时候他肯定又要奴役我给他买这买的那补灵气了,想想就头疼啊。

头疼索性就不想了,反正再出去刷一个月盘子就有了!

“谢谢你们。”

月魅对着我俩鞠躬道谢。

我倒是蛮不好意思的,毕竟什么都没做。

一个星期之后,我和月魅走进了一处古老到即将倒闭的博物馆中,灰尘遍布的台阶渐起一阵阵的土灰却淹没不了那一身鲜红的嫁衣。

我带着一袭嫁衣的月魅一起走到了博物馆中,几乎只是一眼,她就在一堆文物中注视到了那安放在角落的玻璃展柜中里的龙头断枪。

就在保安们都准备离开的时候,看他们一个大眼瞪小眼的模样显然都被这一身嫁衣的月魅惊艳到了。

她诡异的行为倒是其次,那眼中的神采仿佛面前的不是杆银枪而是丢失已久的回忆,时隔千年一见如故才是最令人震撼的。

她的手触碰到了那玻璃展柜看那亲切的样子就像是在抚摸他的脸颊,泪水也渐在玻璃展柜上。

“我爱你,这句话迟了一千年,现在我给你补上。”

我望着眼前的一切也不禁潸然泪下,保安们说我们是神经病也好,脑子有问题也罢,我都不会给予理会,我是活给自己看的,从来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我从不在乎别人的定义。

说枫生是妖孽他就真的是妖孽了吗,说月魅愧对人族她就真的愧对人族了吗。

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请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只要扪心自问不愧对任何人,就不用刻意遵守他人强加来的定义。

魔龙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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