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而高洁的死亡之神啊。

我对你的怨恨，就如最最肮脏的阴影。

恨不得将您拖到幽邃的渊底，让您与我一同堕落。

快来怨恨我吧，快来怨恨我吧……

◇

皇宫之内。

“他回来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了吗？”阿斯莫德少有地离开了自己的王座，靠在二楼的墙边，一脸无趣地看着叶歌。虽说只有顶层属于仆人们的禁区，但实际上二楼是米娅的自有领地，皇宫的仆人们最多只能上来打扫卫生，很少会在这边逗留。

整个艾肯瑞帝国内，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以外，谁都无法得知他们的神明早已苏醒，也无从得知怎么样的一场灾难……或者说战争正在接近。哪怕是站立于战争顶点的魔女也无法去阻止这场战争，那位火之神所中意的一切终将重临。

但火之神又是一位怠惰的神明，这是祂在漫长的争斗生涯中养成的习惯。在战争中尽兴发挥，在战争结束后放弃思考。在战争的倒计时结束之前，祂都很难对其他事情提起兴趣。要不是米娅特意拜托祂过来看一看，这时祂肯定还待在楼上睡觉。

“是的……你确定他不会疯掉吗？”米娅也站在楼梯口，有些担心地看着远处的叶歌。一位疯掉的神明所造成的破坏可不是一场战争所能相比的，若非阿斯莫德就站在自己身后，或许这时米娅都在考虑怎么把叶歌送回去了。

虽然叶歌现在只是坐在正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状态多少有些不对劲。不仅仅是领域，还有那些围绕在他身旁的阴影，透露出一股深深的不详。

“哼……阴影里的老鼠，总是喜欢用这种小伎俩。”阿斯莫德脸色难看地低哼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回忆，“放着不管就行了，这点程度的诅咒还伤不到一位神明。只不过，他想短时间内根除这种诅咒也绝非易事。那可是亚德马利最得意的手段。”

“我是问，他会不会因此变得不正常。”米娅轻叹口气，说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阿斯莫德很快便失去了兴趣，打了个呵欠便往楼上走，“要是他闹起来了再喊我过来吧，我会打起精神把他打一顿的。”

“要不现在就打一顿吧。”米娅回头提议道。

“没兴趣。”阿斯莫德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消失在楼梯的转角，“这样的他，连五分之一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吧。”

米娅又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上去看看。只是，刚走进正厅，铺在地上的领域便朝她涌来，很快将她包围在内。无穷无尽的哀嚎从领域中传来，脚底与脚腕的部分承受阻力，仿佛有无数的亡魂阻拦者她继续前进。

胆子小一点的人会被吓得退出领域，可米娅终究是使徒，对于这些领域有着极其深刻的了解。每位神明的领域都有着各自的特点，就算是神明们不特意去操控自己的领域，外人在走进这片领域时也会受到领域的影响。而叶歌是死亡的神明，其权柄的外现形式自然就是这些亡魂了。

“你也要陷入到疯狂之中了吗？”米娅毫不在意地往前走去，每走出一步，仿佛就要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刚刚明明还能看到的堂皇大厅，此刻却变成了一片过分枯寂的死地，地上密密麻麻地铺着白骨，空气中传来腐烂的味道。

而所谓的死亡之神……便是处于这样的领地之中，又对这些亡魂视若无睹的存在。除了极少数具有“无感动”的特质的凡人以外，其他人是不可能一直忍受这种死寂的。哪怕是在神明战争的那段历史里，能够得到死亡权柄的凡人也是寥寥无几。

“别过来。我怕我会杀了你。”叶歌端坐于王座之上，用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看不清楚表情。阴影的诅咒混杂在死亡之中，让他很难分清楚到底哪些是自己的力量，哪些是亚德马利的诅咒。那低沉而恐怖的声音时刻回响在耳边，侵蚀着他的意志。要是换作一般人在这里，恐怕早就疯掉了。

米娅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说道：“真是少见啊……你居然会被动摇到这种程度。难道那个诅咒已经是奇迹了吗？不对，不可能是这样。神明的力量还未彻底复苏，根本不可能使用奇迹的力量。”

“不是诅咒的问题，是我自己在放任这个诅咒动摇我。”叶歌总算压抑住了内心的冲动，摇头道：“在这之后，我就能彻底完成这一奇迹了。或许我还得好好感谢亚德马利，要是没有这个诅咒……我还得再花一些时间才行。”

“你到底在祈求些什么？”米娅更加惊讶了，忍不住问道。

“和你没有关系。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会去见证这场战争的。在此之前……她就拜托你了。”叶歌没有再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身上的力量却愈发不安定，好像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将整座皇宫都摧毁掉。

“我知道了。”米娅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便后退两步，退出了叶歌的领域。在退出那片领域以后，叶歌身上的力量才终于安定下来，回到刚才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如果他要花费额外的精神的应付自己，又要压抑住杀死自己的冲动，便很难再保持清醒。

正常来说，就算一位神明无法在短时间内根除另一位神明施下的诅咒，也不可能会受到如此深刻的影响。可叶歌的情况很明显是不正常的，再结合他自己所说的话，答案就很明显了——他是主动在接受这一诅咒的侵蚀。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他做出这种选择？还是说，亚德马利的诅咒之中有着什么特别之处？米娅一下子没想到答案，但她知道可以去问谁。就算是在这种状态下，叶歌也没有忘记那个女孩，或许这个诅咒也和她有关系吧。

去问问那个女孩就知道了。

只留下叶歌一个人留在正厅中间，表情时而平静，时而狰狞，甚至低声笑着，自言自语道：“哈哈哈……我一定会去杀了你的……不要以为，这样你就可以逃过一劫了。亚德马利，黑暗之神，你这该死的老鼠……我们之间可还欠着一笔账没算呢。很快了，很快了，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撑着额头的手缓缓握紧，手指仿佛要嵌入颅骨，疼痛将他的意识一点点唤醒。那种久违的情绪让叶歌内心的欲望变得愈发膨胀，就连领域内的权柄都少有地变得活跃起来。他缓缓抬起手，吞噬一切的幽光升起来，将他的一切贪婪吸收，变得愈发清晰。

可是……还不够。这种程度的贪婪，这种程度的憎恨还远远不够。这样无感动的内心还能保持平静，他必须陷入到更加深刻的疯狂中，借以将眼前的一切都毁灭的疯狂，比渊底更加深刻的憎恨。

他还要变得更加贪婪，才能向初火许下如此大逆不道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