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的定义本来就很模糊。”
“我说的模糊不是这个意思。”夜和低声说道，“就好比……如果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在临死前做了一件好事，他能被算作好人么？又或者说，一个人一生都在做善事，但是他最后做了一件……算不上坏事的错事，他竟然就能被万人唾弃。”
“你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扭曲的价值观。”余泽的表情有些严肃，他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去修正夜和的三观，但他又找不到好的例子去反驳。
“那恶魔呢？恶魔不是人类的敌人。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是一个恶魔，但我从来没有害过一个人，我在学校犯过最大的错误就是上课打瞌睡，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夜和看向余泽的眼睛。
两人忽然沉默了。
“你算是很多学生里思想比较奇特的了，也许你今后步入社会就能理解了。”余泽站起来，似乎不想再与夜和讨论这些事情。
“刚刚讨论爱情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夜和靠在火车的铁皮上，语气轻得像是一个病人，“有点像我爸小时候骗我时候编的理由。”
真是一个麻烦的学生，余泽教过数千的初级学院学生，但和他认真探讨这种问题的，夜和还是第一个。
“能告诉我理由吗？”
“什么理由？”夜和抬头。
“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理由，无论你是否知道这件事的答案，其实对你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对么？”
“其实是我在看到这辆火车时，我忽然想到的问题。”夜和将火车的窗户打开一条缝，说道：“人类是如此善于使用机械，那如果未来人类能创造出一种机器，它能杀死所有邪恶的人，去保护所有善良的人，它该如何去分辨这些人？它能否真的去分出一道善恶的界限？”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善恶是没有界限的。”余泽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一个人做了一万件好事，然后他做了一件坏事，那么他就是一个坏人。如果一个人做了一万件坏事，但他做了一件好事，那他就是一个好人。”
“为什么？”
这一次，夜和在旁边沉默，而莫珂则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好人和坏人，没有什么非黑即白。”余泽停下了，慢慢调整自己微微有些激动的语气，“东方的衡阳之地曾有一句古话，人之初，性本善。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什么性本善的人。”
余泽的语气有些累了，他发现自己的三观其实也不那么正常，他想要反驳夜和，但世界就是这么荒唐，夜和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甚至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他没办法找一个谎言去反驳夜和的真相。
“我明白了。”夜和点点头。
“不，你不明白。”余泽忽然说道。
“为什么？”
“因为你只有经历过才能知道。”余泽看着夜和认真地说道：“我刚刚并不是敷衍你，有些事情你真的以后才能知道。”
“是么？”
“还有，你父亲应该没有骗你。”余泽又说道：“没有哪个父亲愿意用一个这么简单的理由去搪塞孩子这样深奥的提问。”
“谢谢。”
*****
神界。
“天使长大人，时候到了。”
“你说那个孩子……会不会像他的父亲一样？”这个即将成为新任米凯尔的女人，站在神界俯视着她看不到的人间，“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开始思考一些事情，这也许能让他明白我们这样做的用意。”
“希望他能理解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不，他不能理解，就像他的父亲一样。”米凯尔喃喃说道。
“如果他能像上一任米凯尔一样，那也许还是一件幸事，但我害怕……”
“害怕他成为下一个衣侬。”米凯尔接上了这位老年天使想说的话。
“是。”
衣侬是神界对于那位天使的代称，他原本的名字并不叫衣侬，如今他坐在地狱的王座上，却又是神界默许的存在。
“我们走吧。”米凯尔没有再说，转身离开。
“可无论怎样，他都是神界最完整的孩子。”米凯尔身后的天使又是说道：“您真的不考虑一些其它的事情么？”
“是啊，所以我还对他抱有本不应该抱有的期待。”米凯尔只是停顿了一下，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她还是心软了，如果她真的想杀自己的孩子，她就不会将阿撒兹勒离开魔界的消息告诉死神。
很多年前她曾不相信命运，她也相信那个人能改变一切，可最后等来的，却是他死亡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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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和！夜和！”莫珂摇晃这夜和，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夜和应该吃完早饭就去检查班上的人数，但法瑞看他这么累，就带着班上的另外两个人，帮忙完成了本该由夜和完成的工作。
可现在已经要吃午饭了，夜和竟然还没有醒，这让莫珂有些担心，昨天夜和躺在车上的样子就有些不正常，他不会真的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吧？
“他出什么事了？”余泽已经找来了思若，她是水元素系的教授，算是这列车里对治愈魔法最熟悉的人。
“就是一直叫不醒，问题是他心跳好像还挺正常的……”莫珂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夜和的手腕，但这个时候，莫珂忽然皱起了眉头。
思若看到莫珂神色的不对，伸手拉开莫珂，示意他站到旁边。
夜和的心跳太快了，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类的心跳，有些像是魔化后的恶魔，全身的脉搏在用一种恐怖的速度跳动，让自己全身的机能达到完美。
但他是一个天使，一滴冷汗出现在思若的额头上，天使本来就是不朽之身，应该不会像恶魔一样强行加快身上的代谢来强化身体。
“把他带到最后的那节空车厢，他在班上是不是还有职务？”
“嗯。”余泽点点头。
“先找其他人代替一下，我检查一下他身上的元素流动。”
“检查身体元素？”余泽看向思若，“这是重伤病人才要做这样的检查吧？”
“你觉得他这个脉搏不像是重伤的病人？”
余泽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不是水元素的魔法师，这方面确实是思若说了算。
“还有其它水元素的老师吗？”思若又是问道。
“有。”
“找一个过来帮我构筑魔法阵。”思若拎起夜和，说道：“记得别让其他人进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