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陆大福吧?”

警局给陆青筠安排了临时的招待所,在招待所里,眼神很凶的娇小少女与她面对面的坐着。

她点了一支烟。

没抽,只是在烟灰缸里搁着。

“我们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找你的。”她说。

“你们是我儿子请来的人?”

“算是,我们会让你见她,雷萝妹妹正在和警方扯皮,最晚明天早上就会放了你,那时我们就会带你回去见你孩子……然后,你就以现在的身份重新开始吧。”

外表看着稚嫩,口气却透着老成。

陆青筠估摸着,她和自己应该是差不多的情况,有什么人或者组织掌握了这种把男人变成女人的巫术。

她问道:“我不能变回去了?”

“不能,陆大福已经死了,我想你也看到那辆车上的尸体了,只有这个结果才能让你妻子受到应有的惩罚,不出意外的话,你的‘遗产’会过继给你的孩子……虽然她暂时也没办法拿到这笔钱。”

像是想到了什么,三白眼的少女却抿着嘴露出含羞的浅笑。

“三天刀那家伙,还有办法活下来吗?”

“那个杀手?这得看他的造化……虽然一个职业杀手,应该是没什么造化了。”

陆青筠心情惆怅,虽然只有一段时间的相处,但生死与共的经历让他在她的心底有了重要的位置。

“……我想再见他一面,不行吗?”

“你现在被限制活动,警方不允许你离开这里。”

“他就要死了。”

“很遗憾,就算你现在赶过去,恐怕也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了。”

说着冷漠无情的话语,面相凶恶的少女木着脸起身离开。

“你好好休息,不要做什么傻事,别忘了这世上还有人在等着你。”

带上门,离开。

客房内只剩下陆青筠一个人。

她看了眼手机,也没有去洗漱,一头扑倒在床,把脸埋进了枕头。

“唔……呜哇……”

闷着声哭泣。

几个月来的委屈,以及三天刀的死,不再是男人的少女发泄着内心积累的压力和情绪。

不再是陆大福的自己,成了没有根的浮萍。

唯一的牵连,就是远方的儿子了。

——————

隔日清晨,北方的寒天还很黑。

叩叩——

敲门没有回应,进而推门入室的三白眼少女,看到在床上穿着衣服就哭昏过去的陆青筠。

“唉。”

她叹了口气。

要不是招待所有供暖,这么睡非感冒不可。

枕头被眼泪打湿了大片,还印出了脸部轮廓,她给陆青筠翻了个身,拍打后者的面颊。

“醒醒,我们要出发了。”

眼泪杂混着眼屎黏住了眼皮,陆青筠艰难地睁开眼,那长长的睫毛扯着疼。

“已经早上了吗?”

“天还没亮,你可以先洗个澡,一小时后的火车。”

陆青筠趴在床上没动,半天才问道。

“三天刀呢?”

一晚上过去了,救没救回来,总该有个结论。

“……节哀,你的杀手已经不在了。”

或许是哭了一晚上的关系,陆青筠的情绪变得麻木。

她愣神数秒,又“哦”了一声,便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但没多久,里头便传出细微的抽泣。

三白眼少女在门外说道:“我们先坐火车去省会,在那里换乘客机,一切顺利,下午就能见到你儿子了。”

过了十几分钟,浴室内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

抽泣声也跟着消失了。

“阿贾,他知道我变成什么样吗?”

“知道。”

“他还愿意认我吗?”

“当然。”

“但我……我该怎么面对他?”

“敞开心扉,好好谈谈,一切都会有答案。”

换上衣服的陆青筠拉开门。

三白眼的少女看了她一眼,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打湿了衣服,又推着她回到浴室用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陆青筠小姐,危险的逃亡生活告一段落,你就要重新开始了。”

“嗯。”

“要见到儿子了,不高兴吗?”

“高兴。”

“那请你笑一笑。”

“你自己都不笑。”

三白眼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性格内敛,确实不爱笑。

不过她从不认为自己是悲观的人,至少在她最黑暗的日子里,都不曾放弃过对生活的希望。

想到这里,她坦然道:“我曾经也是男人。”

“……我猜到了。”

“是嘛?”

“我现在怀疑,长得好看的小姑娘都是男人变的。”

“那你就有点极端了。”

吹风机喷洒着热浪逐渐烘干陆青筠乌黑直顺的长发。

“我曾经像你一样跌入人生的低谷……不对,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生在了低谷,我是孤儿院的孩子,长大后卷入了本地的帮派斗争,还被人捅了一刀差点一命呜呼,可比你惨的多了。”

帮派斗争,其实就是混混打架、抢地盘。

“……”

“那时候,这种改变性别的力量救了我的命,不仅仅是字面意义是的生命,它再造了我的身体,也为我那走入死胡同的人生开辟了新的道路。”

“……”

“我打算读书,考警校,以后当一名警察,这是以前的我看不到的路。”

尽管眼神凶恶到能够震慑犯罪分子,但内心却如胭脂般细腻、温润。

她在用自己的经历开导陆青筠,为她指明方向。

“……那我呢?”

“现在还没有想做的事,没关系,慢慢总会找到的,你已经重回了十七岁,这多出来的几十年时间,你应该不会拿去浪费吧?三天刀的事我很遗憾,但他只是你人生的一部分,甚至是很短暂的一部分,你迟早还会遇到其他走进你心底的人。”

“谢谢你……这么称呼?”

“我叫雷珊,这是现在的名字。”

——————

警方很快释放了陆青筠。

她跟着雷珊,还有那个叫雷萝的更小的孩子一起坐上了火车站。

“……”

刚上车没多久,Queen就打来了电话。

“陆大福已经死了,但你还活着,陆青筠,我这么叫你没关系吧?”

那种电音一般不真实的声效消失了,Queen的声音听起来真实了许多。

“嗯。”

陆青筠始终提不起情绪。

有人为了救自己而死,她接下来的人生都要背负着这件事活着。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电话,既然你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那我的工作到这里就结束了。”

回家。

这个字眼让陆青筠的心里咯噔一下。

可她又道:“但是,三天刀死了。”

“没错,他死了,如果你老老实实服从我的安排,不采取冒失的行动,他原本不用死。”

陆青筠反驳不了。

Queen给她准备了两张火车票,目的是让她和三天刀汇合、逃离。

“不过你的行动也不是没有收获,这次可是人赃俱获、一网打尽,连犯罪证据都留在车上,你的妻子这下肯定是完蛋了。”

“但是,三天刀死了。”

陆青筠又重复了一遍。

“是的,三天刀已经死了。”

Queen也跟着重复,还补充道:“就像陆大福的‘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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