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千子姐？”
“主公，你的处理方式着实有些……被动。”
在二楼的主卧里，艾什玛和千相对而坐，正彼此交谈着。
和欧萝拉的商谈已然结束，她并没有在一时冲动之下选择与艾什玛立下契约，而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言，于是他立刻中止了追问，给出“你先好好考虑一下吧”的让步，并让千将她去了一间客房，留出足够的思考时间。
没什么气馁可言，不如反过来说，这是好事。
如果欧萝拉被他的三言两语而轻易说动，那才比较麻烦——这意味着如果有人给出更加优厚的条件，她就很有可能立刻改换门庭。建立在利益上的合作脆弱且虚假，只有在意志与感情方面寻到共同点，才能拥有真正牢固的关系。
没错，他因为系统的关系而对欧萝拉有着先入为主式的好感度，但刚才的话语可没有半分虚假。
诚然，用谎言或者威吓可以更高效地达到把欧萝拉收于麾下的目的，但艾什玛算是个精神洁癖相当严重的家伙，对“虚伪的关系”存在着极其深重的厌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选择理论上更加高效的方案。
而欧萝拉的心态八成非常简单，他就算用脚趾都能猜得出来。
答案很简单，双方的立场实在太过不对等了。
对于现在的艾什玛和欧萝拉而言，用社会关系上的词汇来形容彼此的处境甚至已经不恰当了，把他们说成厨子与砧板上的肉才比较合理。所以即便艾什玛的言语和态度再怎么温和，欧萝拉也无法立刻接受他的好意。
誓言可以违反，契约可以作假，漂亮话谁都会说，但谁知道和善的面目下藏着什么东西？
说白了，就是无法把未来寄托于他人的一念之上。
从刚才的三言两语来判断，欧萝拉拥有不错的文化素养，身份地位恐怕也不低，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纹章学算是一种“贵族学问”，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接触到的，而她只是随便扫了两眼就判断出了他的姓氏和爵位，其中涵义可谓意喻深远，八成也有暗示“我并不简单，你别乱来”的意思。
可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出出身呢？
结合那几乎写在脸上的“我正在被追杀”来分析，她有点背景应该不假，但那背景想必不太靠谱，或者不再靠谱。
这SSR果然不愧是SSR，就连剧情线都是如此刺激。
但没关系，他对自己很有自信，只要花点时间，不怕不能和欧萝拉搞好关系。
艾什玛耸了耸肩，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笑着说道：“也不能太过强求，站在她的角度上来看，再怎么警惕也很正常。”
相对于他的笃定，千的表情中则透着几分焦躁：“……唉，但在下还是认为，您的给出的条件已经不是让步，而几乎等同于求着那个小姑娘了。”
“没关系，左右不过损失一点不值钱的威严而已，她需要一些时间，你我也需要一些时间。”艾什玛朝楼下瞟了一眼，“我的目的是和她……嗯，成为朋友吧，朋友就该平等一些。”
“可是……”
“有什么话就直说嘛，我们之间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千重重叹息了几下，十指纠结地交叠在一起，被掐得发白，足足过了十多秒钟，她才终于下定决心，实话实说：“主公，你太弱了。”
一语中的。
艾什玛眉毛一抖，干咳着打了个哈哈：“这个嘛……”
“那小姑娘的天赋非常强大……不，简直强大得有些过分了，无论是从哪个种族的标准来看，她都属于被上天眷顾的一类存在，而主公你……恕在下直言，魔武双废的另一层说法，就是不比哥布林强多少的存在。”
“原来你知道啊！”
回想起欧萝拉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几乎和现在千子姐看自己的眼神一样，艾什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老底早就被看穿了。
是个人都知道我魔武双废吗！
“我陪在您身边的时间几乎和您的岁数一样长……这种程度的事情，我当然知道。”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讲嘛，还让我专程……咳，没什么。”
艾什玛本以为，这个话题会变成一句玩笑，两个人笑一笑就过去了。
“……”
但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在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千露出了几乎前所未见的沉重神色，她眼神黯淡，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轻声哀叹着什么。
“？”
艾什玛吓了一跳，把身子往沙发背上一缩，小心地问道：“嗯？怎么了？”
但千只是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艾什玛，一字一顿地，用一种深沉到几乎能将他压倒的郁郁态度道：“主公，在下不想瞒你，但这件事情……可以等到以后再说吗？”
“不想说就以后再说，我又不会逼你……别这样，千子姐，别这样，你这样看着我我压力很大的。”
“……在未来的某日，我一定会告诉你真相。但在那之前，还请见谅。”
“这不就是故意吸引我的好奇……没，没什么，千子姐，我们说回正题来，这个话题就此跳过好了，趁我的好奇心还在可以管控的程度。”
“好。”
千抿着嘴，点了点头，而艾什玛则暗自用指甲拼命刺着掌心，以催促自己迅速转移注意力。
于是乎，话题变换。
但这对于双方来说似乎都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
长长吸进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千再一次将话题打开。
“言归正传，如果要长期相处的话，主公，您与那小姑娘的地位并不对等，以现在的速度，以及历史记载的类似人物来推算，身为人魔混血的她恐怕在二十年之内就能比在下更强，而您就算再怎么努力，恐怕连第二位阶都到达不了。”
她委婉地如此表述。
虽然没有直说，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在这个世界上，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关系是比阶级差距更庞大千百倍的鸿沟。
无论善与恶的个人立场，对于那些可以轻易击碎山岳，撼动天地的强者们而言，羸弱的普通人和他们根本就不能划分在同一种生物类型里。那是从力量到思维的全方位超越，就像或许会有人每天花费时间去和蚂蚁说话，但更普遍的做法则是生杀予夺一样。
只要条件合理，欧萝拉便可以稳步爬上金字塔的顶端，而艾什玛就算穷尽一生恐怕也到不了她的起点——千子姐应该是这么想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艾什玛和欧萝拉真的成为了朋友，这种关系又该怎么持续下去呢？
寄托于所谓的合约？道德？开什么玩笑，就连乡下的稚童都知道那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了。
“主公，我支持您和那小姑娘建交，但成为朋友……这对您而言恐怕并不是好事。”
而艾什玛只是笑了一声，爽朗地面对着千的担忧：“既然这样，那你和我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关系呢？”
“那是因为……”
“放心吧，千子姐，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强……嗯，至少不比你弱吧。”
——因为有系统，但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说的。
不出所料，千不仅没有接受，反而略带愤怒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低吼道：“在下没有在开玩笑！”
艾什玛点了点头，神情不变地继续笑着说道：“你还记得吗，千子姐，我身上藏着一种……嗯，不能说出来的东西，指环和枪就是从那渠道弄来的。”
——虽然系统不允许他直接说出来，但间接的表述是可以的，这也算是多年以来积攒下的一点经验。
顺带一提，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和千说过这件事情了，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他确实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闻言，千迟疑了一下，带着担忧的神色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如果您这么选择的话，那在下便会支持您，但我会好好监管着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艾什玛愉悦地一抬眼皮，吹了声口哨，开始述说自己的想法：“千子姐，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我稍后会去找欧萝拉小姐，提出一个试用期的建议……嗯，具体来讲就是让她暂时待在我身边，观察一下环境和人品再做决定。”
而千则轻轻摇了摇头。
“恐怕时间并没有那么充足。主公，就在不久之前，在下就已经大概了解到她的名字是什么了。”
“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