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个聋子？”

“傻了？”

“啧。”

“他娘的。”

“动手。

“……”

闪出的回忆消失，刘欣回过神来，可他看到的是数不清的拳头。

很痛，好痛。

比之前痛很多很多的痛觉。

隐约中听到有人的咆哮声。

好像是江子轩的声音。

可是他不已经挂彩的差不多了吗？

不知道……

刘欣眼神低迷，他有点没有知觉，但还是试图指挥自己麻木的四肢，身为一个喜欢玩上单的男人，他从不退缩，哪怕面对十四个人也是如此。

慢慢的，刘欣抬眼，可映入眼帘的是江子轩愤怒的面容。

不再是看不清脸的面容。

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江子轩又一次站了起来，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他用身体撞开人群，站稳脚跟、站稳在自己的面前。

江子轩低吼，眼睛血红：

“草他妈的，我不是说过，敢动我兄弟……老子跟你玩命！”

刘欣一愣。

他突然想起，其实和江子轩玩的也不算多好，二人的交情大概是同学之上，朋友未满的那种，如果不是李望飞二人都没有机会认识。

起因是有一天李望飞拉着江子轩，来他家玩恋爱游戏，可是玩着玩着他们卡关了，打不出来一个暗线，于是李望飞打电话给刘欣，喊来了自己。

高一的那个夏天，风扇嘎吱嘎吱的摇头，刘欣不满的推开李望飞房门，吐槽又是什么暗线。

那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视线拉回。

眼前再次变成混乱的人群。

说起打架，不过也是一拳一拳打到别人身上的过程，拆开本质就是想让对方受损，就像狮子捕食羚羊那般，一场搏斗。

可这踏马怎么打的过啊。

二对十四。

公平竞技一对六。

一打五都说不上了。

再打下去，说不定江子轩真的挂彩了。

所以。

刘欣拉住了江子轩，把他猛的一扯，扯到了身后。

他们二人的背后是墙。

“别打了。”刘欣说。

江子轩颤抖的伸手，擦了一下嘴角：

“呵呵，你问下他们。”

话音落下，名为李世忠的男人走上前来，他刚刚被江子轩打了一拳，冷笑：

“其实我搞不懂，你朋友这么拼干嘛？你说你是刘欣还是他是刘欣啊？”

“我是刘欣。”刘欣说。

“那没事了。”男人说完，抬脚一踢。

刘欣顿时吃痛，撞到了江子轩的怀中，撞到了墙上。

“其实我要打的就你一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欣艰难的起身，开口：

“李文心的事？……”

“你没忘记？”李世忠反问。

刘欣顿了顿：

“我不会忘记……我很抱歉。”

“我很对不起她。”

“这样啊，然后呢？”

“……”

“我不知道。”

“啧。”

话音落下，李世忠又是一脚踢在了刘欣的肚子上，旁边的江子轩接住，他见状，握紧拳头想要冲上来极限一换一，但他还没迈出去几步，就被旁边其他的混混摁住在地上。

江子轩挣扎，但是旁边那么多的人压住了他，哪怕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力气都难以挣脱。

“你朋友挺有义气的。”李世忠说，“我出国留学了四年，很少遇到他这样的人。”

“我是你爹！”江子轩呐喊，动不了的他只能这样泄愤。

然后被一脚踢在了脸上。

江子轩吃痛骂娘。

李世忠摇摇头：“回来一趟，结果知道自己的妹妹因为那种事情住院了半年，错过了中考，你觉得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刘欣低声：“对不起。”

“嗯，可对不起有用吗？！”李世忠大骂，拳脚相加。

刘欣吃痛。

他咬牙，艰难的开口。

“对不起。”

“所以说对不起没有用。”

“……”

“痛吗？”

“……”

“我妹妹她可是比你更痛，更难过。”

“……”

每一句落下都是一脚，刘欣反抗不了也不想反抗，他眼神低落，因为他的确想起了一件事，想起了自己说对不起也无法改变任何的事实。

就像有句话流传的很广。

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这个世界就不需要警察了。

所以他很自责。

他觉得这些痛大概都是对过去自己的赎罪。

因为可能，过去的赎罪还不够吧。

刘欣想。

如果能够重来，他想自己要是没有开玩笑，又或者没有羞涩，再或者一开始就接受表明的话，就不会这样。

更或者，一开始没有认识对方就好了。

刘欣又想。

他想起了以前。

很久以前。

那个飘雪的季节。

……

刘欣站在一个医院的走廊里，走廊里的时钟显示一点三十五分，外面是黑乎乎的一片，因为现在是夜晚。

像是没有加载场景一般，窗户外面的任何东西都看不到。

刘欣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手表。

「一点三十六分」

他对了一下医院的时间，发现医院的时间慢了一分钟。

一个是三十五分，一个是三十六分。

可据说，这慢的一分钟是医院故意设置的，因为和死神抢时间，抢那争分夺秒的时间。

所以慢了一分钟。

刘欣回神，可他又有点疑惑了起来。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站在医院的走廊。

他左顾右盼的一下，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自己。

莫名的，刘欣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可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在等什么。

等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

时间流逝，一点四十分，救护车的声音传入了走廊里，接着是护士推着病床走入了抢救室里。

刘欣站了起来。

因为他在那个病床上面看到了李文心。

还有跟在医生后面的人。

李文心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以及。

一个少年。

一个模样很熟悉的少年。

但刘欣什么也想不起，只是觉得熟悉。

他就这样默默的看着，看着这里的一切，他什么都听不到，哪怕走廊有人在大声吼叫，大声斥责。

后面又来了一批人，可刘欣认出那是自己的父母。

好麻烦。

莫名的，刘欣的心里面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走到少年的身旁，蹲下来看着他的表情。

巨大的悲伤在他的脸上浮现。

难过。

悲伤。

自责。

刘欣站了起来，不想再看，因为太难过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他不知道。

接着画面一转。

刘欣从医院里面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一个狭小的房间里。

狭小的房间里依旧是哪个熟悉的少年。

他邋遢的要死，看上去很久没有洗澡了，房间里的电脑播放着当下热播的动画片，少年眼神无光的看着。

莫名的，刘欣走了过去，坐在一旁，频频点头，因为对方看的动画片居然是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一部。

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房门被人推开，房门的另一头透着白色的光。

少年一愣，眼神低落的关掉电脑，拿起书包，走出了房门。

刘欣想说还没看到大结局就走很奇怪啊，因为不知道后面的展开会很憋屈的。

可愣了愣，刘欣还是跟着一起走出了房门。

白光的对岸是学校。

少年一个人坐在教室里。

旁边似乎有人在讨论着什么。

可刘欣什么也听不到。

有个女孩碰了碰少年的手臂，可她的面容刘欣看不清。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在说抱歉。

可少年笑着摆手。

接着他一个人走出了教室。

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回家。

一个人上课。

一个人……

一个人。

……

画面消失。

白色的世界里小小的身影站起。

刘欣突然想了起来。

想起了自己在这里的理由。

他突然感觉到了好大好大的……悲伤。

那份悲伤辣么大。

就像快要被吹爆的气球。

他想说一百万遍对不起，一百万遍的对不起。

可一百万遍对不起都无法解决这个悲伤。

一百万遍的对不起都没用。

沉默。

他的心中又突然出现了懊恼。

他想自己要是没松手就好了，那样的话对方就不会摔落下天桥。

他想自己要是不去就好了，那样的话李文心也不会喝醉了。

他想自己要是不认识她就好了，那样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想……他不想想了。

啪的一下，碎了。

白色的世界里如同沙砾吹散。

身影沉入在下面。

直到。

直到。

有人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脑海。

是熟悉的声音，隔了很多年。

一切的虚幻都像被卷入了黑洞一般，如同海底的漩涡淹没在了脚下。

世界漆黑。

有人说话。

刘欣一愣。

他抬起了头，看向那边。

“哥哥……你在干嘛？”

嘀嗒。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短发变成了齐腰的长发。

活泼的面容上多了些许文静。

李文心出现在了转角处，她皱着眉头，似乎对自己哥哥在做的行为感觉到了讨厌和嫌弃。

接着她又走了过来。

“我问你出去干什么，你不告诉我，好啊，原来是在这里做坏事！人家又怎么了？惹你什么了打人家！真的是，在国外的时候就不省心怎么回来了还是这样！”

“不是，妹，你听我说……”

“说什么？还不快说对不起！”

“……”

兄妹二人似乎在拌嘴，旁边的混混也停下了动作，有点不知所措。

可刘欣什么都注意不到。

他看着那熟悉的身影。

莫名的，动了动喉咙。

一字一顿，缓缓开口。

“对不起。”

拌嘴的李文心一愣。

她突然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探索声音的来源，而心虚的李世忠则是拉住了左看右看的妹妹。

“好了好了哥错了，回去了。”李世忠推着自己妹妹，“兄弟们收工，气也出完了。”

“喂，你这幅样子我最讨厌了！为什么打人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李文心挣脱开被抓住的手。

接着，她的目光扫到了靠在墙上的刘欣，感觉到了熟悉。

“好了好了回家了，别看了。”李世忠又走了过来。

“别推我！”李文心大手一甩。

李世忠：“……”

接着李文心走近，蹲下身子，试图看清面前这个熟悉少年的面容。

“同学你没事吧？等会医药费我们赔你。”李文心边低头，边嘀咕。

刘欣没有说话。

“哎同学，你头能抬起来一点吗？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嗯，熟悉的味道。”李文心又说，嗅嗅鼻子。

“……”

“对不起。”刘欣轻声。

“嗯？什么对不起？”李文心突然懵逼了一下。

“对不起。”

“呃，所以说是什么对不起啊？……同学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

“嗯？？？”

“对不起。”

“……”

“对不起。”

……

刘欣一个人轻声的低语，声音只有靠在他身旁的李文心能够听到。

可面对这个奇怪的现象，李文心强忍住吐槽的欲望，那句“同学你好jb怪”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无奈的站起身来，看起了旁边李望飞和高贺的伤。

二人嗷嗷嗷的低声哀嚎。

好吧，大概又是几千。

李文心心中默数，拿出手机打起了120，接着报完地点走，到了江子轩的身旁。

这时李世忠问道：“妹……你该不会是报警了吧？”

“我想报警，但是先打了120。”李文心无语，“真的是，爸妈知道绝对会骂你，你要知道打人是不对的！赔钱都是小事！”

“嗯嗯嗯……”

说完，李文心拍了拍江子轩的肩膀：

“同学你没事吧？……”

“还好。”江子轩勉强开口，“比起这个，你先看看那边那个人的伤。”

“哦哦。”

于是李文心又绕回了刘欣的身旁。

李文心刚刚开口：“同学……”

“对不起。”

“……”

莫名喜感。

李文心见状，感觉到了心累，开口说：

“同学你为什么要一直对不起对不起的说啊，你是被欺负的一方哎，怎么能说对不起呢？要说也是说靠，干你娘之类的话发泄情绪吧？”

“……”

“话说我真的感觉你的声音有点熟悉，同学你能不能抬起头来，让我看下你脸？”

“……”

“好吧，我知道了。”

李文心说，像是放弃了一般。

可实则李文心只是让对方放松警惕，话说完没几秒，她就反手抬起了对方的下巴，像是霸道总裁那般。

刘欣一愣，来不及反应，也反应不了。

下一秒。

四目相对。

李文心一愣。

看到了悲伤如同鼓鼓的气球。

她皱着眉头的开口：“刘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