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叶轻尘奔赴在去往左家的路上。左家他还是有些印象的,不止是那场闹得满城风雨的左家血案,他至今还记得那日跟在神婆后祈神的左曦那副落魄的模样。
叶轻尘脚步逐渐加快,心里却还有许多问题想不通,为何墨殇和阿紫还留在平阳城不肯走?又为何他们会和许一帆扯上关系?自己该帮的…真的是墨殇吗?
这一切就像是这漆黑的漫漫长夜,冗长而望不清前路,陷入其中的他有些迷茫了。
叶轻尘快步跑着,空荡的长街回荡着他的脚步声。隐约间,他听见夜里呼啸的寒风刮过他耳边的声音似乎有一丝异动。
叶轻尘放缓步子,到最后立在了长街正中定住。
那日雪中舞剑歌后,叶轻尘感觉自己似乎对拂过耳旁的风声变得格外敏感。
他觉着此刻刮过耳边的风里似乎掺杂着什么异响,似是细微的呼吸声,轻轻踩过砖瓦的响声,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叶轻尘忽然偏头,望向一处楼台的阴影之下。他凝神望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是自己的错觉么?叶轻尘心里想。
他晃了晃脑袋,便不再多想,再度沿着街道疾步而去。
叶轻尘走后不久,方才他凝视过的那片阴影忽然动了,只一会儿,居然渐渐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斗笠,帽沿挂着一层轻纱遮住了面貌,不过估摸着是个男人。
男人望着叶轻尘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背影,双拳捏的很死。对于他这一行的人,他已经犯了大忌,他不的心境不该起如此大的波动。
可在看见叶轻尘的一霎,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绪,他的呼吸乱了,居然差点被人发现。
可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她那里会有答案。
如此想着,男人便压低帽沿,再度匿入暗影之下。
……
平阳城 左家 子时
暗夜里,左家大宅立在一片阴影之中。
墨殇缓缓推开左家的大门,门轴吱吱呀呀的杂音让这座宅子显得更外阴森。
左家小儿子左曦,也是左家唯一的香火,在五日前便彻底消失在了平阳城,再不见踪影,也不知生死。
左曦这一去,左家在楚国已然是名存实亡,也更加坐实了民间对于左家是亡于怨灵邪物的传言。
虽然也有小道消息说,有守城的士卒在黎明开城门时,看见过疑似有画着左家家徽的马车出城。
有人问时,那士卒回忆说,因为马车上画着左家的家徽,他不敢拦下细细盘查,只记得那马夫戴着兜帽,架马的左手食指似乎断了,只余下四指,其他的便记不清了。
如今的左家偌大的宅子在被一些小盗洗劫一空后,便只剩下些野猫野狗藏在这里,在这冬日里寻个暖和的窝。
可此刻的左家却闻不见半分猫狗的叫声,仿佛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潜藏在这间宅子里,直觉敏锐的猫猫狗狗早已经逃了出去,只余下这一间空荡荡的宅子。
墨殇踩着地上的枯枝迈入了左府,他望着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宅子,往日的回忆似潮水翻涌般浮现。
停留片刻,他直着往左家后花园而去,仿佛每一间屋子,每一条小道他都很熟悉,墨殇也清楚,那个人就在那里等自己。
不多时,墨殇推开围着花圃的木栅栏。他低头看了眼那片以前种着紫罗兰的泥土,上面零零星星的紫色碎花已经彻底没入了泥土,化为了泥土的养分。
“你很准时。”
墨殇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老树后,许一帆正缓缓走了出来。
“我迟过一次,失去了我最珍惜的东西,又怎么再敢迟呢。”
“呵呵,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不走,还会留在这里。”
“怎么?”墨殇慢慢取下背上缠着麻布的赤霄,声音冷漠,“让你心神不宁了么?”
“为什么不走?”许一帆面上的笑渐渐消失,“你走了,我做我的飘渺剑宗首席,你带着你的阿紫远走高飞,我们再无瓜葛。”
“那未免也有些太便宜你了吧,我若不回来,这冤屈谁来平。”墨殇缓缓揭下剑上白布,“还是说…你怕了?”
“我怕?”许一帆冷笑,挥袖大喊,“我身后站着整个飘渺剑宗,大楚第一宗,我会怕谁?”
“既然不怕,那便动手吧,你也是时候该和左家那些人一样下黄泉去了。”
墨殇猛地抽出赤霞,暗红的剑刃在残月下闪着妖冶的剑光,毫不掩饰的杀意霎时蔓延开来。
“赤霄?”许一帆眼神一凝,闪过几分忌惮,“看来这些年你倒是拜了个好师傅。”
“你也不错啊,不过希望飘渺剑宗的首席袖间的剑不会像你的腿一样软。”
墨殇赤刃携剑气,一剑斩出,卷起满园枯枝碎叶,向着许一帆袭来。
许一帆望着杀气掀天的赤霄,眼皮跳了跳,袖袍挥动,一线银光夺空而出,随着许一帆单手下挥,银剑斩下,裹挟着雄浑真气的剑刃迎着赤红剑气而去。
伴随着雷鸣般的炸响,巨大的冲击沿着碰撞的中心迸发开来,掀起青砖石瓦,扬起漫天尘沙,眼前的视野被全然挡住。
墨殇眯着眼,寻找着许一帆的位置。忽的,他环剑画圆,腰身带动气力,一剑斩向身后的昏黄尘土之中。
赤霞没入尘土,剑刃相撞的声音瞬间炸响,墨殇借着赤霞返来的力量,往后跃了几步,定住身形,盯着沙土里的人影。
“你还是这般卑鄙。”
“哼,看来你的剑气修为还只是留在化形境啊…”许一帆的身影渐渐从尘沙中显现,“可惜我已经是聚湖境了。”
“哈哈…哈哈…”许一帆似是彻底撕破了那副斯文书生的作态,仰天大笑,“我许一帆…总算是盖你墨殇一头了,原本我还摸不透你,不想和你闹得太死,现在看来,还真是我多虑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定没变呐,这副嘴脸还是让人觉得恶心。”
“我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那个女人估计还在傻乎乎等你回去吧?我会把你的尸体带到她面前…她会是什么表情呢?和知道她父亲跌落山崖死无全尸时一样吗?”
许一帆周身真气涌动,居然渐渐融入了漫天飞沙之中,飞沙在半空中渐渐凝成了一把土色巨剑,悬在许一帆顶上。
“你真不该在我面前提阿紫的。”
墨殇往日轻佻的眼神,此刻爬满了可见的血丝,杀意溢满了眼眶。
他缓缓举起赤霞,左手迎着赤霄剑刃划去。鲜红的血液涌出,沿着剑身,流过了那些扭曲晦涩的剑纹。
那原本只是散着微光的黯淡剑纹在沾染了鲜血后,血红的剑光大盛,抑如血玫瑰迎着夜色绽放,似是要把这夜幕也染成血色。
墨殇那失血而苍白的脸扬起,浑身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嘶哑着低声说着。
“聚湖境又如何,我墨殇想杀的人,是活不到明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