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帝国的天总是那么晴朗,仿佛是受到上天眷顾一般,四十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动乱,人民安居乐业,到处歌舞升平,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女皇已经坐在帝位很久了,即使是无情岁月的长刀也不能斩灭她心中的宏图大业。

“朕欲千秋万载,永与天下共!”

四十多年前刚刚即位的时候,她就发出了惊世骇俗的雄心壮志。

这些话令人们嗤之以鼻,因为那时她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女而已,而帝国也已经是将倾之大厦,内部腐败,外有强敌。

大夏的历史实在是太悠久了,它拥有着世界上最大的土地,最多的人民,最先进的文化技术,但这一切都在两百年前被颠覆。

“爷爷,能不能说重点啊,这些书上都写过的。”

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下,一群瞪着水灵灵大眼珠子的孩子们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打断了这个鬓如雪面如土的老人讲话。

“好吧好吧……”

老人心中叹息,现在的孩子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吗,在他小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只得简略地讲解那些年发生过的事,先帝的驾崩,帝国境内的暴乱,以及西方新兴强大势力奥尔维斯教国的崛起。

在内忧外患的情境下,帝国的领土足足缩小了十分之六,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曾经如耀眼明珠般屹立在东方的大夏从此一蹶不振。

“四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小兵……”

老人眯起眼,回忆起了那个他在军营里混吃混喝得过且过的年代。

奥尔维斯教国,在两百年前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西方大陆上崛起,以教宗为首,宣传教会所崇尚的所谓神明给予的自由与平等。

在教义的指导下,教国实力迅速壮大,各个阶层励精图治,目的就是为了建立神话中的伊甸园,一个幻想中的美好世界。

的确是幻想,这是不可能存在的事物。

想到这里,老人轻笑了一下,若是放在四十年多前,只怕自己会被宣布为异端,绑在十字架上被火焰焚烧全身吧。

“喏,这就是当年我留下的铠甲。”

老人指了指田里的一个稻草人,似乎还能勉强看见上面挂着的生锈铁片。

“切……”

孩子们原本兴冲冲地跑过去,看到那被时间腐朽得分辨不出模样的铁衣后,又一脸嫌弃地走了回来,重新在大榕树下围成一圈。

老人有些尴尬,无声地笑了,毕竟已经过了那么久,当年留下来的铁甲也没有修缮过。

远处有村民赶着水牛经过,神情怡然自得,哼着小曲,这是现在的常态。

“哎……当年战火连天,那有这样的好日子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奥尔维斯教国变了,变得贪婪,变得残暴,开始无理由地侵略他国,掠夺土地,当时还未彻底没落的大夏应求出兵却惨遭覆灭。

从此,教国开始扩军,同时还率领附属国一步步蚕食帝国的领土,还发起了所谓圣战,将大夏打得落花流水,真正的成为了世界第一强国。

biu——boom!

远处,大约是村口处,有烟花和爆竹声响起,吸引了孩子们的目光,不再听老人讲古,老人也是沉浸在回忆之中,没有注意到孩子们不再关注自己。

为什么会在白天放烟花呢?

这个问题挠得孩子们心里痒痒,恨不得立刻飞奔过去瞧一瞧发生了什么。

“谁家在放炮?”

“去看看!”

“走走走!”

小孩子总是会被更新奇的事物所吸引,有人鼓动,只是片刻时间,就剩了下一个孩子陪伴在老人身边。

“哦……都走光了吗?”

男孩很安静,一直在认真地听讲,过了一刻钟后老人才发现孩童们几乎散尽了。

“我还在,爷爷,继续讲吧。”

“好吧。”

老人叹息,年老的他虽然没有大病,但总是活的不自在,一直觉得缺了点什么,古稀之年无妻无后,人生最后的乐趣也就是在村子里给孩子们讲故事了。

“教国的野心是全世界,扬言要将整个人类文明都纳入所谓神明光辉的笼罩之下……”

挡在奥尔维斯面前最大的障碍便是大夏帝国,这个虽然已经衰颓,但体量依旧不足小觑的余孽。

如果将人类文明划分为十等分,那大夏巅峰时期就占了近五份,在失去了十分之六的土地后依然辽阔。

在大战开始的前夕,奥尔维斯的教宗公开声明,大夏是至高无上的神明,以及全人类的敌人,因为其占据广袤领土却从不敬畏神明。

“然后谁赢了?”

“你说呢……”

老人苦笑,当世乃是大夏最为鼎盛的年代,国家蒸蒸日上,无比强大。

“哎……我还以为会是卧薪尝胆,后起复国呢。”

“你这孩子,懂得还真不少。”

男孩挠头,他对历史很感兴趣,不满足于课本,村子里的书籍基本都被他翻了个遍。

“难得……难得啊!”

历史应该被铭记,老人心中也有着难以释怀的过往,但他绝不会遗忘。

“大夏女帝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她所说一切并非流于表面,她很美,但不是花瓶……”

“你和她很熟吗?”

孩子疑惑,老人说得就像是亲眼见过一般,女帝高高在上声名显赫,与他们平民百姓怎么会有交集。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老人说过,在哪最为动荡的年代,其曾是一名士兵,自然有机会见到过女帝年轻时的盛世美颜。

“当然,凭她一人不可能拯救那个即将彻底覆灭的帝国,被称作女帝圣手的那六人,也是极富传奇色彩的存在,特别是……那位将军……”

老人提到那个人的时候,眼神里透露着落寞,声音都有些发颤,令人怀疑其中的缘由。

“哪位?”

这个爱好历史的男孩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他自然熟识那六位达人,尽心尽力辅佐女帝数十年,如今早已有几位离世了,皆举办了最高规格的国葬。

虽然每个人擅长的方向都不一样,但都被封为了“贤王”,号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书中评价尽是诸如“六相齐出天下太平”“大夏分六贤相,法吏户农工商”之类不偏不倚的描写。

“没有印象……”

“唉,你可知当今的朝廷体制?”

老人叹气,不愿明说,而是换个方向提醒男孩。

“法吏户农工商……兵?”

新的大夏建立后,女帝发起了持续几十年,遍布全国声势浩大的“扫盲”运动,就连偏僻农村里的孩童都能有识字的机会。

朝廷体制这些自然是常识,连刚会走路的幼儿嘴里都哼着童谣“大夏千秋万代宁,法吏户农工商兵。”

“没错,就是‘兵’,那位将军当年也是一代窈窕佳人,与帝座上的那位不分伯仲,曾掌管大夏兵权。”

“女将军?”

老人点头,但孩子却沉默了,思考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书本里没讲过一位能执掌东西护符的女强人,除了女帝以外。

“不是女帝!”

老人知道孩子要说什么,一句话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铛铛铛!”

悠扬的钟声传来,在山谷里回荡,告知在田间山林里的人们,黄昏即将来临。

“收工了,回家吃饭。”

“今天砍的柴足够了!”

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出现在两人的视野内,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谈论了那么久,骄阳早已失去了咄咄逼人的燥热,渐渐落回西山之后。

“好吧,我这把老骨头需要歇息了,你回去再好好翻看书本,明天告诉我答案。”

“知道了……”

老人先一步离去,男孩则是继续坐在榕树下的大青石上,感受着清凉的晚风拂面而来,他喜欢这种感觉。

“咦,你还在这啊。”

一个熟识的玩伴路过,与他打招呼。

“你们去哪了,那么久没回来?”

“村里来了大人物,之前的鞭炮声就是在欢迎呢,领头的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她们还送给我们新衣服穿,可惜你没去。”

对方炫耀般地挺起胸膛,身上的衣物的确与之前见到的不同,似乎是书本上讲的“涤纶”制成,与他们普遍穿着的亚麻布不同,要高级得多。

不过给他们来穿估计明天就因为在田里挖坑而弄得脏兮兮了,村里的孩子经常这么做,在水田里或是田埂上挖一个土坑,美其名曰动物陷阱,实际上除了下田的大人没有其他生物会中招。

男孩点了点头,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据说这种布料只有大城市里的高等人群才能穿上。

“是很不错,你现在要去哪?”

“回家接我太奶奶,村长要在村口前面的那片大空地上摆宴席,请漂亮姐姐她们吃饭。”

除开田间山林里劳作的人们,青壮年都被拉去摆排晚宴用的桌椅了,两人的父母自然也不例外,家中只有年迈的老人在看家。

男孩的爷爷就是村长,他决定与朋友结伴同行,一起去将老人请出来。那是村里最年长的存在,足有一百多岁了。

“对了,烙饼在哪,村长他们好像要找他。”

烙饼就是刚刚讲故事的那位老人,大人们都称他老兵,村里的孩子们与他亲近,就将其叫作烙饼。

“回家了……那怎么了?”

正巧两人走到了老兵家附近,他无妻无子,自己一人住在老旧的石屋里,很少与人交流,只有在跟孩子们讲故事的时候才会多说话。

只见两个大汉正架着老兵,要把他往外请,但老人也是个倔脾气,硬扣着门框,面色憋红青筋暴起,吓得两个中年人赶紧撒开了手,老人见状迅速关上木门,两人只得讪讪离去。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等下抢不到位置就没什么好吃的了。”

当男孩听到这是个鸡鸭猪鱼都有的盛宴时,两眼都放出了精光,既然老兵的门已经关紧,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与同伴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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