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琏的功法，毕竟是雾灵宗的正统功法，雾月清霜剑诀即便是放在当今的修仙界，也是最顶级的剑诀。

在沈霜琏的手下，这套剑诀攻势就如同连绵不绝的江水，即便是虞香见招拆招，每次都能巧妙地化解攻势，可是招式之间因为没有章法，始终不够连贯。

久而久之，沈霜琏的攻势也越发顺畅凌厉，反倒是虞香，招式之间滞涩感愈发凝重，隐隐显露出了颓色。

虞香依然一言不发，尽全力挥舞着手中的剑。

看台上，不少观众都渐渐看出了虞香的劣势，一时间场下对沈霜琏的欢呼声更加此起彼伏了。他们大喊着沈霜琏的名字，带着一丝狂热和兴奋。

沈霜琏似乎也没有被周围的欢呼声影响，她依然自顾自地沉浸在一招一式之间，像是孤身一人进行着清婉的剑舞表演。

终于，一剑之间招式连接不畅，虞香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而沈霜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剑势凌厉一指，剑尖便轻盈地挑破了虞香的左肩。

顿时，鲜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虞香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美眸微蹙，捂着肩膀凝眸不语。

而沈霜琏似乎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疏忽大意，忌惮虞香有诈，所以也没有深追，而是也后撤一步虎视眈眈。

台下的观众，则是被这一剑直接引爆了音浪。

“霜月剑仙！！！霜月剑仙！！！”

一时间，整个擂台周围，全是人山人海齐呼霜月剑仙名字的人，声音渐渐汇聚成浪潮，一波一波整齐地响彻了起来。

虞香眉头低垂，她捂着肩膀，扭头环顾了一圈四周。

……所有人都在喊着沈霜琏的名字。

似乎自己根本不是上台比赛的，而是来庆祝沈霜琏夺冠的一样。

没有在意她的存在。

肩膀上的伤口还火辣辣的疼。

心思茫然之际，虞香视线又不经意地扭到了陈胤的方向。

在周围狂热的人群中，陈胤显得格格不入。他没有和周围人一起站起来欢呼沈霜琏的名字，而是一动不动坐在位置上，深深皱着眉头。

虞香的嘴巴微微张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在台上的，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女修殷梦晚。不是他宠溺的小师妹香儿。

他不会替自己加油。

没有人会替自己加油的。

不如说，从系统选定她成为反派的那一刻起。

她的人生，就只能注定孤身一人，步履蹒跚地走在复仇之路上。

……

“可是啊。师兄。”她突然用极轻的语气喃喃自语起来。

“唯有这一次。唯有在师兄的面前。”

……香儿不想输。

系统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一下子慌乱起来：“等等，你、你要干什么？”

虞香没有说话。

她的剑又一次缠上了沈霜琏，而沈霜琏也毫不畏惧地再一次和她缠斗在了一起。

虞香的剑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根本给不到沈霜琏压力。可是就在一招转身之后，虞香的剑突然变了。

她的招式突然从一开始的诡谲缥缈，变得霸道而狠辣，带着一股邪异至极的锋锐。

连带着虞香的眼里，也蒙上了一层灰暗与深邃。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连沈霜琏第一时间都怔了一下，没来得及反应，手中长剑被猛然荡开。

而在虞香出手的一瞬间，陈胤的眼睛突然闭了起来。

与此同时，万香阁最顶层，一阵缥缈的云雾之中，突然传来了数声惊疑：“咦？这，这是……”

“快！快暂停比赛！”

可是话音未落之际，虞香手中的剑已经裹挟着无尽幽冥之力，快若闪电，狠狠刺向沈霜琏的身前。躲闪不及的沈霜琏，只得咬着牙将长剑横在身前。

她知道，这一剑挨下来，自己可能会被重创，但是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当她闭上眼睛打算承受冲击之时，预想中的剧痛却迟迟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叹。

“……唉。”

沈霜琏睁开眼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光是她，连她对面的虞香，刺出剑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她的剑尖，被一双手指轻轻夹住，手的主人，是一个她熟悉到梦中都会出现的面孔。

陈胤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接住了这一剑，看着她。

眼里，满是满是说不出的复杂。

——

——

一时间，整个擂台上下，鸦雀无声。

大部分观众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在他们眼中，只是一直处于劣势的殷梦晚突然发难，在即将取得优势的时候，却突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拦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重。

陈胤单手抓着剑，一脸平静地看着虞香。

身后的沈霜琏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似乎失去了移动的能力一样。

而虞香似乎也一下子慌了神，眼神变得慌乱而脆弱，险些就要忍不住说道：“师……”

“殷姑娘，咱们仙子大会毕竟只是比赛，不是生死相争，何必如此奋不顾身呢。”

陈胤轻轻一笑：“咱们消消气，慢慢打，怎么样？”

……他当然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从虞香神色有异开始，陈胤就一直死死地盯着她。他知道香儿一直都是个感情用事的孩子，眼下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但是有点担心。

所以，他已经随时都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就在虞香更换功法的一瞬间，陈胤瞬间就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能够和雾月清霜剑诀真正一战的，就只有那个传说中的魔功，淬冥诀了。

可那毕竟是魔功啊。

香儿也许只是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下暴露功法和沈霜琏一战，可这就意味着她会暴露自己魔道圣女的身份。

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下暴露身份，尤其是不远处的万香阁里，还有一堆长老级的修士在密切关注着。

那后果是真的不堪设想。

所以，他便抢先一步拦住了香儿。

但是，他也不确定那些长老们有没有注意到香儿的异状，所以此时心里还有些忐忑。

可就在这时，一道略带威严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我宣布，比赛暂停！”

……坏了。陈胤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台下观众的议论纷纷之中，数位仙风道骨的身影缓缓降落在擂台之上，将虞香团团围住。

这里面，有万香阁阁主万云海，还有几位穿着和他类似的装束，剩下的人服装各异。陈胤甚至看到了一位老者，穿着和之前的沈霜琏一般无二，想来是雾灵宗主宗的护队长老。

众人一现身，就有一种无形的威压降临，让场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喘不过气来。

沈霜琏从最开始的失神中缓和过来，连忙朝着那个和自己衣服类似的老者轻轻鞠躬拱手：“墨节长老。”

名为墨节的干瘦老头轻轻颔首，扭头继续虎视眈眈地盯着虞香。

此时的系统还在虞香耳边绝望地念叨着：“完了完了……怎么这么快就暴露身份了啊……这下别说没办按剧情记录里走，你如何从这么多正道长老手下脱身都是问题啊！”

可虞香像是没听见一样。

从那个名叫墨节的长老现身的一瞬间，虞香的视线就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他身上。

她的眼睛睁到了最大，带着一种夸张地死寂紧紧地盯着那人。眼眸里闪过了无数的情绪。

愤怒。怨恨。疯狂。狠毒。

所有阴暗的情绪，全都汇聚在她瞳孔里，映照着那个老者的身影。

那个身影，就是自己十几年来每个噩梦中都挥之不去的身影之一。

自己一辈子都会忘记这个身影。

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中的剑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最后，还是墨节语气低沉地开口：

“女娃，你究竟是何来历？你可知道你方才用的功法，是什么吗？”

虞香紧紧咬着嘴唇，眼里渐渐染上血丝，一言不发。

一旁，一个下人恭敬地给万云海递上来一份名单，万云海扫视一眼后，轻轻念到：

“长离殿……长离殿？”

他身旁的几位老者们也神色异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长离殿？！莫不是前些年那个……”

“嘘……不可说不说……”

尤其是墨节，在他听到长离殿的名字时，脸色也数次变化，从惊异变得沉默，最后带上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大胆魔道妖女！”他突然厉声呵斥到。

“想不到你们魔道胆子竟然已经如此之大，敢当着这么多正道同门的面，参加仙子大会？”

“若不是方才这位小兄弟眼疾手快，才没让你歹毒的魔功得逞，我门大弟子今日岂不是就要遭你毒手了？”

一时间，全场哗然。

台下无数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着：“魔道？怎么回事？这位殷梦晚仙子是魔道中人吗？”

“长离殿……我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宗主走火入魔，导致全门上下全部被灭门的那个宗门？”

“原来那个门派还有后人留下来啊？居然还与魔道扯上关系了？”

一时间，无数的喧嚷和非议声铺天盖地而来。

虞香站在场上，身子轻轻发抖，眼里既带着愤恨，又有一丝恐惧。

她几乎是本能地看向了陈胤，眼里还带着哀求无助的神色。

陈胤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果然，事情还是演变成了最糟糕的情况。

终究是造化弄人啊。

不过。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里闪过一丝计划已成的神色，然后缓缓走到了虞香身前。

将她护在了身后，朝着正道长老们坦荡荡的拱手：

“各位长老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位姑娘与我相识多年，绝无可能是什么魔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