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偌大原山道里,最负盛名为天下知的山,自然是原山。

可对于青山镇的人来说,原山太远,远不如近在眼前的名虚山来得亲切。

名虚山其名,源于学宫某位大儒先生的一句诗——明月经虚山。

后来镇子上的人给山起名的时候,时任青山镇镇长的那个武夫从诗中摘字,本想取名为月经山,却被骂有辱斯文,最后改成了明虚山。

又过了些年,明虚山成了名虚山,大概是“名”比“明”字笔画少些,方便书写。

当然,甭管当时人如何考量,百千年后,名虚山之名已成定局。

此山在原山道内声名不显,但山景尚好,平日里有闲的时候,青山镇附近的人也会游山赏玩。

宁羡鱼是第一次来名虚山。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次也不想来。

少年的表情很凝重,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

他昨儿夜里才刚听说了名虚山这地,知道里边发生了些奇怪的事,然后隔一天就碰上了,你说,这事合理嘛?

这种巧合,也就在小说里能碰见了。

宁羡鱼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针对了。

作为一个稳健的靓仔,宁羡鱼本来是想绕道走的,毕竟惹不起你我还可以躲,你一座山,总不能自己长腿追过来吧?

可颜雪衣不同意。

穿山而行的话,大抵傍晚时分能到葛家庄;可若绕路,就得多花不少时间,而且得在荒野过夜。

换成宁羡鱼,这些当然算不得什么事;可颜雪衣是精致的美少女,她受不了风餐露宿的委屈。

宁羡鱼觉得这姑娘矫情,虽说平日里事最多最矫情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但终于还是上山了,雪衣姐姐拍着胸脯说,不管在山上遇见什么妖邪鬼祟,她翻手便能镇压。

宁羡鱼往少女胸前瞅了一眼,觉得这姑娘的话和她的胸肌一样浮夸。

两个人,两匹马,颜雪衣在前,宁羡鱼在后,往山上去了。

虽是深秋,但名虚山远远看去依旧郁郁葱葱,走得近了,能听到山风自北向南穿过林谷发出的呜呜声。

山间有些凉意。

宁羡鱼的话也很有凉意。

一路上没碰见什么怪事,宁羡鱼闲着无聊说起了故事,至于听众,那当然只有颜雪衣一人。

“今天我们要说的,是一个草蟒英雄的故事……话说在早些年的江南道,有个书生姓许……”

宁羡鱼停下来,看着颜雪衣,这姑娘微微侧头,一脸疑惑地回望过来。

两人在马上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宁羡鱼有些不满地提示:“这时候你应该问,然后呢?”

颜雪衣点点头:“哦。”

宁羡鱼等了一小会:“那你倒是问啊!”

少女眨巴着眼睛:“问什么?”

宁羡鱼:“……”

作为听众,这姑娘明显不太合格,但看见宁羡鱼吃瘪,颜雪衣咬着唇,清浅的眸子里显出雀跃的情绪。

宁羡鱼现在是她的快乐源泉,但颜雪衣也没做太过分,怕挨打。

毕竟他的伞还在手里呢,颜雪衣可是领教过被伞敲头的滋味的。

见宁羡鱼似乎有黑化的迹象,颜雪衣连忙正襟危坐,冷着张小脸问:“然后呢?”

终于听见这话,宁羡鱼心想舒服了,这说故事嘛,就得有来有回,有问有答。

宁羡鱼继续说。

“许书生有次出门的时候,遇见两条蛇妖,一条青蛇,一条白蛇,向他借伞问路……”

“书生跟这两只蛇妖一见如故,又经过一段时间相处,青蛇和白蛇都喜欢上了许书生,但这事两只蛇妖又没法跟书生说,最后,还是青蛇想到了一个主意。”

颜雪衣听着微微颔首,这种开头的话,那差不多就是人妖恋的故事了。

这类故事在大楚王国并不少见,但有一说一,颜雪衣还从没听过两只妖喜欢上同一个人的故事。

同时,颜雪衣对青蛇想出的法子有些好奇,她忍不住问:“后面呢?”

宁羡鱼看了这姑娘一眼,悠悠道:“这两只妖想长久地陪伴在书生身边,但又找不到理由,最后,还是青蛇想出了法子。”

“这一人两妖决定结为异姓兄弟,他们找到了一处桃园……”

颜雪衣:“???”

“等等,”少女深吸一口气,“这两只蛇妖是男的?”

“是啊。”宁羡鱼一脸奇怪的表情,“怎么了?男妖精就不能喜欢书生了吗?”

“嗯……”

这姑娘的表情有些难受,倒也不是说男妖精不能喜欢书生,但你刚刚都说了这是草蟒英雄……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宁羡鱼继续说,颜雪衣犹豫了下然后安静听着,这故事虽说后来朝着限制级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但总体而言,还算是精彩。

“后来这三兄弟从西天回来,他们……”

宁羡鱼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呢?”颜雪衣好奇地追问。

宁羡鱼却没再说话,只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这片林子,然后说:“我们已经是第三次回到这里了。”

“啊?”颜雪衣眨巴着眼睛,“我怎么没发现?”

“都说了人傻就要多读……我错了我错了,姐姐你快收了神通吧。”

颜雪衣哼了声,把手上对准宁羡鱼的灵符收回来,然后往四周看。

稠密的山林间,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是什么障眼法吧?”

“差不多……应该是什么妖怪。”宁羡鱼点点头。

刚刚他就发现,这里一直环绕着淡淡的妖气。

“这种障眼法和普通的幻术不同,应该是把出路掩盖住了,我们找不到,所以就一直在林子里转圈。”宁羡鱼分析道。

这种情况的话,宁羡鱼以前还真没遇见过,不过既然能猜到身处的状况,那么总会有办法的。

宁羡鱼开始思考。

而颜雪衣觉得,复杂的问题只需要简单的处理方式,所以她从兜里掏出灵符,身前便燃起一道冲天的火焰。

宁羡鱼看了满头大汗,他连忙叫住颜雪衣:“使不得使不得!”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呐,使不得使不得。

颜雪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小手向前一挥,灵火便化作火线,横着袭卷过这片山林。

所过之处,树木倾倒,山岩崩碎。

这片林子本就不大,被这火线一扫,转瞬间便只剩下数百根光秃秃的木桩。

颜雪衣轻描淡写地拍拍手:“这不就得了?”

宁羡鱼看着愣了一下,心想好家伙,刚才还说你浮夸,现在看来是我格局小了。

不浮夸,一点都不浮夸,非常有真材实料。

“走吧。”

颜雪衣微微仰起小脸,眸子里藏着小小的得意,如何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跟宁羡鱼说。

出林子的路已经有了。

而路的尽头,是一座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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