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谷雨庵被开洞的外墙，高梓莹和桑迁一同时一愣。
这墙体的牢固程度她们是吃过苦头的，别说是蚊子，就连灵体都没办法穿过，想不到还有人能在这上面开如此大的一个洞。
“是饕餮干的。”
身后响起了穷奇低沉的嗓音——妖兽形态下的声音更接近男性。
“她们已经进去了？那看来我们来晚一步。”
桑迁一白了她一眼。
“嘿，你怎么说的好像我们是一伙的一样？”
穷奇收起翅膀，再度化作女人的外貌，她伸手捏了捏桑迁一头上的狐狸耳朵。
“难道我们现在还不是一伙的吗？”
“当然不是，你是导致事态恶化至此的罪魁祸首……怎么回事？”
谷雨庵内过于安静，桑迁一本以为这里没人，结果走进去才发现坐满了人，甚至小阎萝王也在沙发上坐着，众人正围着李白薇，后者什么反应都没有，倒是叶春晓死死抱着宋凝，表情凝重的像是风雨欲来的乌云。
柳重云和柳歌韵都在，但还是少了个人。
“饕餮呢？”
桑迁一问道：“难道她把二小姐的……卢哥的记忆给抹掉了？”
“我们没能阻止，这么多人都没能。”
“三千一，对不起啊，明明有本王在这里还发生了那种事。”
小阎萝王少了几分气焰，甚至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说到底还是个没怎么出过地府的乖孩子。
虽然她还是叫错了名字。
但阎萝王的道歉，桑迁一哪里受得住，她忙道：“您亲自出来就已经帮大忙啦！地府的工作呢？”
“你怎么也问这个？”
抱着阎萝的蒋歆解释道：“我的本体在代劳，还有其他阎王也会帮一把，说到底我们还是这丫头的长辈。”
虽然也是阎王，但不是自己的上司，桑迁一倒是没给蒋歆面子。
他反问：“把最辛苦的工作丢给后辈的长辈？”
“嘿，这不是要她好好历练历练嘛！”
“泱泱华夏数千年，这句话倒是从古至今都没变过，说难听见就是仗着辈分和资历欺负人呗？”
桑迁一吐着槽，又看了眼叶春晓和宋凝，最后心情复杂地抱膝蹲在李白薇面前。
“白薇，你的目的实现了，你开心了？二小姐……你娘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她要重新适应这个时代，这肯定是个痛苦的过程。”
她的语气很平淡，几乎没什么波澜，冷静到桑迁一自己都无法解释。
“但最终只是她自己。”
“我就不明白，你都已经让她的人格占据了主导，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抹去卢天司的记忆？带着现代人的知识难道会有什么弊端？”
“只有这样才是纯粹的复活。”
“我看你就是纯粹的蠢，纯粹的钻牛角尖。”
辱骂。
桑迁一确实不怕她。
且不说自己就是她的今生，身后还有小阎萝王这个上司坐镇，事到如今，她桑迁一怎么骂李白薇都没问题，甚至用力把她推到在地，娇小的身子就这么压在她身上，双手也撑着对方的肩膀，用力拽着那青衫长褂的领子。
但怎么骂都没用了。
李白薇的执念已经化解，如今的她对任何事都无所谓了。
甚至连存在本身都快要消失……
她正在变得透明。
“等等，你这是怎么回事？”
桑迁一这才感到慌乱。
“还不明白吗？我只是怨灵，并不是你真正的前世，怨灵诞生于深刻的执念……”
而现在的李白薇，已经没有什么执着的东西了。
“我知道，穷奇那家伙和我说过了，所以你的记忆时才那么的破碎。”
“所以我就算消失了也不会对你有影响。”
“不对！你不能消失！”
蓝毛小狐狸精坐在愈发透明的李白薇身上，然后从体内排出了小紫苑。
“妈妈？”
微微泛蓝的**歪着脑袋，背对着李白薇扑向桑迁一，后者却抱着她说道：“白薇，你也知道的吧？这孩子原本是死去婴儿的执念所化的怨灵，既然她能与我成为一体，你也能在我的体内继续存在下去……你甚至比她更容易，因为你原本就是依附于我的存在。”
“等一下。”
意识到桑迁一要做什么，阎萝王出声阻止。
“先不说圈养怨灵符不符合地府的规矩，你自己的灵魂是什么状态，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桑迁一挠挠头，讪笑道：“额，应该还能容纳的下吧？”
“别给本王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啊！要维持她存在的办法还有很多，你没有必要拿出这种觉悟！”
“那……”
蒋歆接着阎萝的话说下去。
“就这么消失未免确实太便宜她了，但能否维持存在……关键还在她自己，没有存在下去的欲望，我们做什么都挽救不了她。”
她的语气要平淡不少，或许是本尊那边的忙碌所致，
“白薇，留下来。”
桑迁一的语气强硬、倔犟，她手指着宋凝。
“你不是说二小姐今后能幸福吗？你看她现在哪有半点幸福的样子？根本就是要崩溃了啊！你这是让她当了杀人犯，她被迫掠夺了今生的自己，一辈子都要背负着这个阴影，你这不孝女！”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那就给我留下来看着，见证你所谓的幸福！”
眼看李白薇越来越透明，桑迁一的措辞也越来越激动，这可是自己前世的执念所化作的怨灵，她犯下的过错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白薇……”
叶春晓怀中的宋凝，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开口。
“……别走。”
“娘，只有我消失了，您和父亲今生的孽缘才会消失……”
叶春晓也说道：“孽缘是可以转化的，既然执念已经消散，你完全可以以新的身份留下来！”
“……你们不恨我吗？”
“你一根筋的想着要让阿凝幸福，虽然努力错了方向，但身为父母我们怎么可能恨自己的孩子。”
叶春晓把桑迁一和李白薇抱紧怀里。
“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真正的白薇，我也知道你不承认我就是李夏炎，但这些都不重要……”
李白薇的身形已经彻底透明。
“我爱你和阿凝，也爱着迁一，不管前世今生我都爱着你们，难道这还不够吗？你如此拘泥于两世的身份，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
“不用勉强叫我爹，那我也不喜欢，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就算身份关系发生了变化，感情也依然存在，所谓的执念不过就是一个欲望，这种东西再找就是了。”
“春晓……”
虽然惊讶于青梅竹马的能说会道，但桑迁一很快回过神来。
“你再不答应我可就要把你吃掉了！”
“……我知道了。”
李白薇还是答应了。
“乌鸠！”
阎萝王一声吆喝，范乌鸠丢出一个瓶子，把几近消失的李白薇收了进去。
那是束魂瓶，之前也拿来装过紫苑。
啪啪啪——
眼看李白薇彻底被收服，穷奇却在这时鼓起了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