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城堪萨尔,暂住区。

相较于这座城市其他区域的繁华,拥挤破落的暂住区像是混在天鹅群里的丑小鸭,并且是长大后绝无可能变天鹅的那种。

为了照顾上层居民们的优越感,暂住区的维护经费被压缩至了最低(和经济利益绝对无关),道路永远是坑坑洼洼,墙皮永远是斑斑驳驳,那些长久没人住的底层房间,更是早就被熊孩子的弹弓击碎了玻璃,远远看去像一张张长满獠牙的大嘴。

审判者和斑猫在一栋爬满灰黄色爬山虎的楼外驻足。二人打扮得都相当严实,斑猫戴了顶毛线帽,尾巴缠在腰上用衣服遮住;审判者则是顶着副黑色墨镜,下巴上还贴了一圈小胡子,几乎不会被熟人认出来了。

就是看上去很像拐卖儿童的逃犯怎么破……

逃犯,呸,审判者低头确认了一下伊斯塔莉给的手绘地图,自言自语道:

“就是这里了。”

他拍了拍斑猫的后背,告诫道:“去别人家里,不要到处乱摸,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把耳朵和尾巴露出来,也不要叫我的名字,记住了吗?”

“记住啦喵。安渡因比师父还要唠叨喵。呜……师父……”

一提起黑豹,斑猫的脸立马又垮了下去,出来散步带来的好心情也全部糟蹋了。审判者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小家伙要走出阴影,还需要很长时间。

“来吧。”

他牵起斑猫的手,走进老旧的居民楼,上到四层,按响一家的门铃。

三等公民、伊斯塔莉口中的“情报渠道“、因工作原因暂居第二区的Nova数据维护员阿列克谢·帕基特诺夫,其住所在门铃响后迟迟没有回应。

因为莱恩很可能亲自过来接伊斯塔莉,所以伊斯塔莉早早就把审判者和斑猫赶了出来。

这个时间,阿列克谢本人应该还在Nova中枢处上班。三等公民的工作时长虽然没有四等的工人那么夸张,但一周六天、每天八小时起步还是让他鲜有待在家里的自由时间。

伊斯塔莉事先联系过阿列克谢,请其暗中协助审判者搜集情报。据伊斯塔莉所说,“这是个绝对可靠的老实社畜”,事实也的确如此,上级一要求,阿列克谢就爽快地答应了。

为了安全起见,审判者需要避开远程通讯手段,和阿列克谢当面对接;但频繁往返阿列克谢和伊斯塔莉的住宅又容易暴露,因此伊斯塔莉干脆提出,让审判者暂住在阿列克谢家中——后者仅仅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也同意了。

于是便有了这审判者登门拜访的一幕。

按照和阿列克谢事先说好的,他的女儿阿芙乐尔会接待审判者等人。但现在,门铃已经响了三遍,迟迟不见人出来开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审判者的疑心越来越重,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个全套。正当他准备带着斑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屋里传来细微的“咯吱”声。

那是门或轮子一类的轴承缺乏润滑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后。一个柔弱的女声问道:

“谁?”

审判者连忙答道:“你好,阿芙乐尔是吗?我是伊斯塔莉工程师的朋友,你可以叫我杰克。伊斯塔莉介绍我来找你父亲帮忙查点资料。”

对方沉默了一小会儿,冷冷地说道:“阿列克谢不在,找他的话,周日再来吧。”

审判者感到一丝异样。如果对方真的是阿芙乐尔,会对自己的父亲直呼其名吗?

“抱歉,事情比较紧急,我们可以在屋里等他回来吗?这个已经和你的父亲交流过,他也同意了。”

门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少女幽幽地开口,依旧是中气不足的声音:“我该怎么相信你?”

审判者忙说:“我这里有伊斯塔莉的亲笔介绍信。”

“我看不到。”

“这样,我把它举起来,你透过猫眼……”

“我说了我看不到。”

“……抱歉,你的眼睛?”

“我眼睛没问题。”

又是一声叹息,少女的声音近了一点,似乎在努力地贴到门上:

“你试试从门缝里塞进来吧。”

审判者从衣兜里摸出伊斯塔莉的亲笔信,往空中一抛,便有简洁的咒阵将其包围,眨眼间传送至屋内。

斑猫拍手笑道:“好漂亮喵!再来一次!”

屋里传来了一声小小的惊呼,少女似乎被突然出现的信纸吓到了。接着,是折叠纸张的声音,少女边读边问:“你是魔导学者?”

“算是吧。”

“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研究魔法的不怎么喜欢Nova这种高科技呢。”

“那只是一部分人吧。”

“那你能把自己传送进来吗?像这张纸一样,啪地一下。”

“呃……这,不太礼貌吧?”审判者为难地说。

“我不介意。因为开门实在太麻烦了。”

[开门都嫌麻烦的吗……这什么极品懒虫。算了,毕竟有求于人家,照顾下她的脾气吧。]

于是审判者抬手在空中画了几个咒文,同时对阿芙乐尔说:“好吧,麻烦你让开一下,传送可能会产生微小的冲击波。”

拉住斑猫的手,用精神力确认落点附近没有障碍物后,他也和斑猫一起在一阵闪光中被传送进室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整洁的客厅,整洁,但不完全整洁,因为很多家具都破破烂烂的,比如破洞的沙发、碎一角的桌子等等,像是有醉鬼持刀在屋里大闹过一样。

没见到阿芙乐尔,审判者意识到自己可能落在了少女的背后。转身看去,正发现门廊里的阿芙乐尔费力地摇着轮椅,缓缓转回来。

那是个瘦削的女孩,看上去比斑猫大一点,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一身宽松的横纹睡衣裤,肤色是病恹恹的苍白,干枯的淡黄色头发像极了蓬乱的稻草。

她坐在轮椅上,两条干瘪的小腿无力地垂着,随摇动车轮的动作轻轻摆动。只摇了这么几米距离,她就有点气喘吁吁的,但她那湛蓝色的双眼投出锐利的目光,谢绝了审判者前来帮助的企图。

“你好,杰克先生,还有旁边这位小姐,我就是阿芙乐尔。很抱歉这个样子没法好好招待二位,请随便坐吧。还有,不用可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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