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失去了高光,就连嘴唇也变得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疲软无力。
他已经把话说的足够明白了,萧檀儿自然也是清楚他的立场,可即便如此...却也没有令她知难而退,反而还立下誓言,说此生非自己不嫁什么的......
若是寻常男子得到如此青睐,就算不接受也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可余长卿只觉得头皮发麻。
作为曾经的夫妻,余长卿自是了解萧檀儿的性格,只要她认准了一件事,那便会竭尽所能的去追寻,纵使撞的头破血流,也绝不会心生退却之意。
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余长卿惴惴不安。
寂静的夜晚里,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那种干涩的响动。
在与萧檀儿独处的时候,他总是提心吊胆着,简直就像是提着自己的脑袋一般,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这会儿,他身上的汗水顺着脊梁流到了腰上,这让他感到极为不适。
尽管季节已是寒冷的腊月,但那股油然而生的恐惧感还是让他直冒汗。
“这可该如何是好...莫非这是要逼死我不成?”
余长卿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心里边思索着应对萧檀儿的对策,可任凭他冥思苦想,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暂且回到寝卧睡一觉,或许明日醒来,能想到什么好办法也说不定......
另一边,萧檀儿回到了闺房当中。
这是一间算不上多么独立独行的寝卧,至少相对于主人的性格及身份,这是一间无论如何,从何种角度看都正常无比的少女春闺。
红红绿绿的装饰,各种稀奇古怪的小饰品,除了女红少点,书多点......不过这些东西,大抵也是在正常范围之内的。
萧檀儿两手作枕,趴在梨花木桌上,迷迷糊糊,睫毛微颤,轻声呢喃。
昏昏欲睡,而她纤细洁白的手指夹着一支笔,桌上满是抄录的诗经。
“长卿师兄,檀儿真的好喜欢你......”
萧檀儿说起了梦话,梦境中也是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
只记得那时候她年仅十三岁,初来无尘道宗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而当时的萧檀儿还没有长开,只是个又瘦又小,相貌在普通不过的女弟子。
自古以来,老人欺压新人是常有的事,其中就包括无尘道宗。
无尘道宗虽不像俗世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但大宗门难免会有几个害群之马,尤其是那些外门弟子,他们最喜欢的便是欺负刚入门的新弟子。
而当时萧檀儿生的又瘦又小,加上性格较为内向,于是很快就变成了诸多弟子共同欺负的对象,甚至还给她取一些难听的绰号嘲讽她。
任谁也不会想成为别人的出气筒,萧檀儿自是反抗过,但换来的确实更为过分的羞辱。
亦是如此,此等行径令原本就内向的萧檀儿,变得越来越自卑,越来越沉默寡言......
“萧檀儿,你看看你把我们的衣服洗成什么样了?”
几位身穿青衫的女弟子,面色不善的朝着萧檀儿缓缓走去,她们微微蹙眉,眉宇间满是怒火。
只因昨日勒令萧檀儿替她五人洗衣服的时候,萧檀儿并未注意到衣物的面料乃是丝绸,直接放入水中搓洗,却没想到一不小心洗破了,这便让五人大为恼火。
想必此次前来,必是兴师问罪来了。
“师...师姐对不起......是我没有留意到,但是还请放心,我会想赔偿给你们的。”
望着怒气腾腾的五人,萧檀儿吓得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
“呵...你可知我等的衣服有多贵重么,你不会是个刚入门的外门弟子,又如何赔的起?”
“连洗衣服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个废物!”
“不过你放心,我们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绝不会为难你。既然你将我等的衣服洗破,那后续一年宗门所发放的俸禄你也别要了,就当做给我们的补偿吧。”
听着几人的斥责声,萧檀儿低耸着脑袋,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两只小手无处安放,吓得不敢吭声。
“我在和你说话呢,你装聋作哑是何意?”
“莫非你是故意的,还是看不起我等?”
“哼,看来这几日没打你皮痒了是吧?”
话及此处,那五位女弟子便从一旁的柳树上摘取柳条,随后直接将萧檀儿给推倒在地,将她团团围住,似乎是想以欺凌的方式来平息自己的怒火。
望着欲行欺凌之事的五人,萧檀儿的脸上露出怯弱讨饶的神情,她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四肢冰冷,双眼紧闭,用双臂捂着自己的脑袋,浑身不停的打着哆嗦。
对于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萧檀儿心里已有了结果,只不过...柳条却迟迟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萧檀儿倍感疑惑,她睁眼一看,却是瞧见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两手抱胸,面色冷峻的望着那五位想要欺凌她的女弟子。
“余...余师兄你怎么来了?”
五人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刚才那嚣张跋扈的气势顿时荡然无存,她们不停的打着哆嗦,好似...很畏惧这位面貌俊朗的少年。
“最近听闻外门弟子总喜欢欺凌刚入门的新人,起初我还不敢相信,却没想到被我撞了个正着。”余长卿的语气不紧不慢,隐隐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随即又接着说道:
“欺凌新人,勒索财务,按照门规要杖责五十,但见你们是外门弟子,若是这般恐怕要被活活打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样吧...你们现在去刑房主动受罚,杖责三十就好,我保证这件事就此揭过,如何?”
听到“刑房”二字,这五位女弟子的脸色立马变得铁青,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着,连忙抱拳作辑道:
“余师弟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欺凌檀儿师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求...求你就绕了我们吧......”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还有刑房做什么?”余长卿嗤之以鼻的笑了一声,冷眼看着她们道:“需要我亲自带你们去吗?若是如此的哈,可就不是杖责三十那么简单了。”
听到这里,五人的脸色徒然变得蜡黄,但余长卿的语气毋庸置疑,便也清楚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最终,她们也只能怀揣着沉重的心情,朝着刑房的方向走去。
想必这次受罚,就算不死也得掉层皮,起码...一年半载内是下不了床了。
思及此处,这五位女弟子顿时懊悔不已。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很多事情亦是如此,纵使她们知道自己错了,但做过就是做过,哪怕心中无比悔婚,却也依旧逃不过要受罚的命运。
至于她们为何如此害怕余长卿,那是因为他乃管辖外门弟子的刑房弟子,大概相对于...前世的警察一样吧。
所以对于余长卿的话,外门弟子绝不敢有任何违抗之意。
无尘道宗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可得罪长老,也别得罪刑房的人,否则他们一旦盯上你,便会尝到生不如死的感觉......
“你没事吧。”余长卿将目光望向瘫坐在地上的瘦弱少女,将手伸了出去想要将她拉起。
“没...没事......”萧檀儿望着悬在空中的手,她迟疑了一小会儿,显得有些犹豫。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余长卿便是不耐烦直接抓住萧檀儿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以后若是有人再敢欺负你,又或者碰见类似的事情,你可以去刑房找我,我会替大家主持公道的。”余长卿微微颔首道。
言罢,他便是转身离开此地。
可还没等他走远,却是听到萧檀儿的声音在身后唤起:“余...余师兄,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也不知为何,性子内向的萧檀儿居然会询问一位异性的名字,而且...对方还是刑房的人,对于他们这些刑房的弟子,外门弟子向来都是避而不见,生怕会招惹上他们。
但萧檀儿却主动询问起他的名字,这不仅让余长卿感到有些吃惊,就连萧檀儿自己也想不到.....
“余长卿。”余长卿没有回头,而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去,用着淡然的口气说道。
“余长卿么......”萧檀儿喃喃自语,将这个名字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
时间白驹过隙,世事如白云苍狗,忽然而已。
三年后……
萧檀儿早已不是那个瘦弱,并且任人欺凌的外门弟子了,这三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件事结束不久后,萧檀儿的修为突飞猛进,而她所彰显的天赋自然被诸多长老注意到了,一致认为她是无尘道宗数千年来天赋最为妖孽的天才。
于是乎,萧檀儿被掌门收为了亲传弟子,甚至还成为了无尘道宗的圣女。
但其中最令人感到惊愕的,不是她的天赋也不是她现在的身份,而是她的样貌。
任谁也无法想象,短短三年的时间里,萧檀儿竟从一个身材瘦小的小不点,长成了一位倾国倾城,芳华绝代的俏丽少女。
如若用两字来形容的话,那只能是“离谱”!
萧檀儿且身为圣女,自然要学习不少知识理念,亦是如此,她被掌门师尊派到了药阁学习炼丹。
而就在这里,她看见了一个少年,那个环绕在她心间,念念不忘的少年。
而此人,便是余长卿。
他这三年的改变并没有萧檀儿这么夸张,嗯...不过比当年要成熟了不少,身材也高大了许多,相貌也比三年前要俊俏许多。
只不过...他似乎没有认出自己来,这不禁让萧檀儿感到有些失望。
不过好在来药阁的这段时间,她倒是和余长卿的关系亲密了起来,怎么说呢...就是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令萧檀儿感到很自在。
这也让她认定了,余长卿就是自己的命中注定之人。
但萧檀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拒绝了。
画面一转,萧檀儿梦见了自己和余长卿成亲的画面。
昏暗的房间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竟铺成了一圈圈的心形。
余长卿身穿钗钿礼服,脚踏腾龙金靴,俊的难以言喻。
而萧檀儿则是一身嫁衣如火,凤冠霞娉,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腮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更多了一层妩媚的嫣红。
平日的娇美变成了让人失魂的娇媚,美艳的不可方物。
余长卿迈着闲庭信步的步伐,走到了床榻边,伸手掀开了萧檀儿的红盖头。
四目相对,两人不自觉的笑了笑。
而后,余长卿便是抚摸着萧檀儿绝美无瑕的俏脸,低头凑了上去。
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等候着着期待依旧的吻。
……
萧檀儿嘴角弯弯,脸上露出柔和的表情,沉浸在这甜美的梦境之中。
快要落下去的月亮还在漆黑的夜幕中徘徊,河水不时地向上泛着银光,没有一丝风息。
然而树梢微微摆动,林荫道旁的树木如恍如幽灵的雕像,在其间投下捉摸不定的影子。
随着一道清风刮来,满桌抄录的诗经随风起舞,沙沙声奇妙的穿过广阔寂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