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睡么？”
阿紫走到墨殇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是一轮皓洁明亮的新月，剔透如冰盘，是入冬后少有的圆月。
“天气凉，你不怕染病么？去屋里坐着吧。”墨殇依坐在窗边，对着酒葫芦，灌下一口酒，“我还不困，再坐会儿。”
“我哪还会在意这些？若是真的病了，兴许心中还更欢喜些。”阿紫摇了摇头，月光下白净的小手一探，夺下墨殇手中的酒葫芦，“整日喝，整日喝，伤还没好，不要命了？”
“也许我们真该直接走的，躲在这都城，天天听你唠叨，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墨殇望着阿紫月光下吹弹可破的肌肤，咧开嘴笑了笑。
“不想走的不是你自己么？我早说过，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既然已经来了，那我肯定是不会就这样放他走的，我只恨…”
“别说了…”阿紫捂住墨殇的嘴，“我拦不住你，但我也不想听这些。”
“那说说别的。”墨殇握住阿紫的皓腕，只觉着入手冰凉，“小轻尘他们似乎还未出城，想去看看他们么？”
“不了，或许开始我们就不该同行，我怕到时候牵连了他们。”
“他们两个都不是普通人，小轻尘他也绝不是池中之物，或许以后还能遇着他们呢。”
阿紫眼角难得弯出笑意，“比你呢？难不成会比你的赤霄还厉害？”
“那可说不好啊，他手上那把剑…可不比我的差呢。”
“倒是难得看见你这样夸人。”
“这可不是夸他，他和我是不同的。他的剑兴许不会像我这般狭隘，只希望他今后不会撞南墙就好。”
“你们这些男人之间的情谊，我听不懂。”阿紫莞尔一笑，“我只要大家都活着，平平淡淡，就足够了。”
“活着…”
墨殇伸出手想摸阿紫素白的脸蛋，却在脸颊边停住了。
他望着少女眸子里流转着的晶莹，“我想听你唱歌了。”
“要听什么歌？”
“你以前常唱的那首。”
……
深夜子时，更夫敲着竹梆子走在空荡荡的长街上。
走在夜里，隐约间他听见耳边有歌声响起，声音软糯，似是少女低吟。更夫仔细听，却又听不出这歌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天地寂静，这声音像是夹杂在风中，从四面八方传来，乍一听含着百般心绪却哀而不伤。
仿佛夹杂着风雪的歌声，让更夫不禁裹紧衣袖。
他下意识瞥向身旁的一道街边小巷，居然看见巷子深处有一簇花，一簇深紫色的紫罗兰迎着暗夜盛放，每一瓣花瓣全部绽开了。
更夫急忙揉了揉眼睛，再定睛去看时，那道巷子的紫罗兰却不见了，只余下幽深的暗色 。
他觉得这歌在哪里听过，他沉头苦想，忽然记起来了。这歌小时候他听过，儿时玩伴里，姑娘们常喜欢哼这首本地的童谣，这首歌楚国都城这一片几乎个个姑娘都会唱的。
可是谁家姑娘深夜不眠，在这儿唱歌？
更夫再想凝神静听时，那歌声却没了，夜…又如往日他走过时那般安静了。
……
当夜 平阳城 新月客栈
叶轻尘拿着一床被褥轻轻搭在夏冰凝身上，她闭着眼看来已经是睡熟了。
望着夏冰凝微微舔舐着唇齿，他不禁一笑，原来平日里那般清冷的女孩，睡熟时也还是会和小女孩一般的童稚。
叶轻尘悄悄拿起桌上的归云，蹑手蹑脚地准备推开门出去。
可门刚开一半，些许吱吱呀呀的杂音响起，他身后就传来夏冰凝的声音。
“听掌柜说，你时常深夜沐浴，原来你都是这个时候出去的么？”
叶轻尘回头望着已经半坐着依靠在床边的夏冰凝，轻声笑笑，“练会剑，两个时辰便回了。”
“夜半练剑两个时辰，为何不早晨练？”
“我怕…剑宗的那些人再来。”
“来便来了，又能如何？怕他们不成。”
“白日里我还是待在客栈吧，这样我心里也安心些。”
“你！”夏冰凝脸上起了些愠色，“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你这样护着我，你不要深夜再出去练什么剑了。”
“你是在担心我么？”叶轻尘轻笑着问。
“呵…你这打趣人的手段跟谁学的？以为我会脸红么？”夏冰凝眼角弯下，生着媚意，“无趣。”
“无趣么？可你都笑了。”
“我笑不为这个，我看今晚月色好，心情舒畅，不行么？”
“月色好你便慢慢看，我真的要走了。”
“一个人赏月我又何必和你说，有时候真觉着你是故意在装傻，我都这样说了，你还听不懂么？”夏冰凝白了眼叶轻尘，霎时风情万种，“就当陪我赏月，今夜别出去了。”
“我不懂这些文人爱看的东西，估摸着只能陪你干坐着。”
“干坐着也好。”
叶轻尘望着月光下肌肤素白如雪的夏冰凝，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似乎有些变了，不像以前那样刻薄，喜欢刁难人了。望着他时，眼睛里不再闪着冰冷，反倒让他觉着有些陌生了，不过这感觉似乎并不差。
“其实我是想与你聊些什么的。”叶轻尘真的走了回来，寻了张椅子坐下，“细想一下，我似乎对你根本不了解，认识你时，你就是青州县令了，可你以前是哪里人，是做什么的，我好像一概不知。”
夏冰凝望着天上那轮明月，眸子里闪着微光，“这些很重要吗？等到了京城，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你要去当你的大剑侠，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当然重要，倘若以后我真成了剑侠，我又该和谁说呢？”叶轻尘笑的有些苦涩，“知道我要做剑侠的人都不在我身边了，连个音信都没留下，你也是，她也是…”
“这些往后再说吧，我的事…”夏冰凝低垂着眼眸，“现在还不想说。”
叶轻尘笑着点点头，“嗯，去京城的路还远，想说时再告诉我吧，不早了，早些睡吧。”
“你也是，今日别去练剑了。”
“嗯。”
……
入夜后，天渐渐凉了，夜里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气溜进平阳城每一户人家，熟睡的人都不禁缩紧被窝，想换来几分暖意。
平阳城…快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