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的黑发男子低下头,眼中流露出柔和的目光。
夜幕低垂,大雨滂沱——
雨水坠落在青石板路上,汇集成急促流淌的河流。跪坐其中的少女全身被浸湿,散乱的银发随意贴敷在兼具艳丽和稚气的面庞上,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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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几小时前。
“第三千七百九十四号,失败。”
决定的话语落下,卯足力气拔剑的青年松了一口气,不甘地松开了手,悻悻退下。
中央圣堂顶层,一身铠甲的老骑士和身着白色长袍的祭司望着对方同时叹气。之后,老骑士挥了挥手,示意侍从带大厅中的十几名男女剑士离开。
就在这时,大厅门口传来了沉重的推拉声,映入一众人眼前的是一位身姿修长而挺拔、一身干练劲装的黑发男子。
他的腰间挂着一把黄金柄的圣剑,看到男子径直朝着人群走来,厅中的十余人纷纷停下了脚步,老骑士和祭司的目光也落在了这名散发着光辉的男子身上。
黑发男子在目光的簇拥下走上前去,扫了一眼悬浮于大殿前侧剑台上的紫色长剑,以及一旁排列整齐的男女剑士。
“齐格,你回来了。”
老骑士发出厚重沉稳的声音,率先开口。
黑发男子先是标准地行了一个骑士礼,之后,潇洒而干净的音色响彻了整个高耸入云的圣堂穹顶。
“团长,近卫骑士团所属,齐格·阿斯雷德向您报告,王国西南区的魔物现已尽数讨伐完毕。”
“捷报昨天就穿回王都了,齐格,听说你一个人剿灭了八成以上的魔物,不愧被誉为历代最强的【剑圣】。”
真诚地赞美过器宇轩昂的年轻剑士后,老团长的眼中露出一丝忧虑,转身对侍从说:
“把那边的年轻人带回去吧。”
“遵命。”
侍从带领一众男女剑士离开后,中央圣堂的大门被缓缓关上。偌大的厅堂之中只剩下剑圣、老骑士和祭司三人。
“团长,还剩下多少未曾测试的候选人?”
外人离开后,齐格换了轻松的语调,向老骑士询问道。
“最后一批选拔在刚才全部结束了,三千七百九十四人中没有一人拔出魔剑【弥蒂亚】。”
老骑士露出愁容,随后将饱含希望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侧的白袍祭司。
“神谕指示马上就要完全降临,请团长大人稍安勿躁,在下这就前去查看。”
祭祀行了一礼,转身走进了圣堂内侧。
“希望每十年降临一次的预言可以为我们指明正确的道路。”
老团长祈愿着,语气极为沉重。
“团长,若是终焉魔女再次诞生,我们近卫骑士一定会拼尽全力守卫王国安全。”
齐格的神情极为坚定,闪亮的金色双瞳诠释着自己身为骑士的忠诚。
“齐格,身为剑圣的你实力无可挑剔。可惜的是,剑魔家族——塞尔维思家却断了血脉,即使在全国范围召集了近四千名优秀剑士,也没有找出第二个能够拔出魔剑【弥蒂亚】的人。”
“拥有灵魂的神剑在认同主人的标准上可真是捉摸不透。”
齐格打量着剑台上的紫色魔剑【弥蒂亚】,随后握着剑柄轻易地将其拔出,然而,魔剑的光辉在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消失了。
“这种情况,确实很头疼。”
齐格看着暗淡无光的魔剑,无奈地耸了耸肩。目前,他是唯一被魔剑认可,愿意为其出鞘效力的剑士。可是剑圣的加护太过强大,反而压抑了魔剑的威力,这把稀世神兵落在他手中变成单纯的利剑的事实让他哭笑不得。
“齐格,魔女遗物失窃,如果不尽早做好万全准备,整个世界将面临再次毁灭的危险。”
五百年前,终焉魔女暴走,杀死了魔族的七位长老后吞噬了三分之一的世界。
万幸的是,在大贤者的指引下,初代【剑圣】、【剑魔】三人合力杀死了魔女,又将魔女遗物封印在了魔族边境。世界因此才免于彻底毁灭的危险。
然而,一个月前,魔女遗物却突然神秘消失了。
与继承【剑圣】血脉的阿斯雷德家不同,剑魔家族——塞尔维思家的族人在近三年来先后患上了怪病,最后一位拥有“剑魔”血脉的人也在半年前离世。
“团长大人!齐格大人!神谕降临完毕了。”
没过多久,身着白袍的祭司便从圣殿后方走出,虽然他极力控制着言语中的情绪,但是齐格一眼就看出了神官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魔女遗物……已经找到下一任主人了……”
“果然来不及了吗……”
老骑士深吸一口气,定神后追问:“神谕可有为我们指引救世之路?”
“是,团长大人,在下这就传达。”
说罢,祭司朝着齐格深深鞠躬。
“剑圣大人,请您收下魔剑。”
齐格看了看恭敬俯身的祭司,又看了看手中灰暗的魔剑,心中不解。
“这是神谕的指示?”
“是。”
祭祀弯着腰,迟迟不肯起身。
齐格心想:魔剑在我手里无法发挥力量,想必不是要我使用【弥蒂亚】斩杀魔女。于是他追问道:
“还有其他指示吗?”
“回大人,没有了。”
齐格心中满是疑惑。虽然每十年降临一次的神谕从未出现过预言错误的情况,但是这种模糊的指示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先扶起神官,一举一动之间都诠释着从容。
“好吧,我会按照预言收下魔剑的。”
齐格唯一能确定的是,身为当代剑圣的他自然要肩负起再次消灭魔女的责任。这既是剑圣家族——阿斯雷德家的使命,也是效忠于王国,为了民众安全而奔走的骑士的天职。
与骑士团团长和祭司商谈一番后,齐格离开了中央圣堂,此时已过凌晨。
迎接他的是一场瓢泼大雨。
齐格在心中抱怨天公不作美,穿上长至小腿的黑色外披,一手撑伞,一手握着暗淡无光的魔剑剑鞘,踏着雨水向阿斯雷德家的宅邸走去。
夜深,四周只有暴雨的呼啸声。齐格走上一条青石板路,借着照明石迈步向前。
“由我来寻找新的【剑魔】吗?”
齐格嘀咕着,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虽然声音的来源还比较远,但是他判断出陌生人正在朝着他的方向赶来。
脚步声和追逐声越来越近——
“前面的小哥!让一让让一让!”
焦急的声音响起,一个人影麻利地朝着齐格的方向跑来。
齐格站在青石板路的正中间,平静地望着前方。
人影径直向他冲来,因为刹不住步子而一头撞入了齐格的胸膛,借着手中的亮光,他看到了一个拥有银色长发的娇小少女。
“站住!前面那个人!抓住她!”
凶暴的声音紧追而来,齐格感到身前一阵柔软,还未开口询问,从冲击中缓过神来的少女便发现了他手中的剑,不由分说地握着剑柄将其拔出。
“小哥,借用一下,之后会还给你的!”
说罢,少女便拎着紫色利刃回头冲去——
魔剑出鞘了?
短暂的震惊后,齐格追上前。碰撞声、敲击声响起,银发少女正艰难地应付着先头两人的攻击,随后赶上的五六个人将她包围在了正中央。
“住手!”
齐格的目光紧锁在少女身上,魔剑在她手中散发出微弱的亮光。
“啊?什么人在这里多管闲事?”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公然在王都中行凶,你们把骑士团当作摆设了吗?”
“切,遇上了卫兵吗?”
“虽然今天不轮我执勤,但是你们就这么理解好了。”
“小哥,抱歉……我不想把你卷进来。为了安全,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悦耳的音色震动着耳膜,人群中的少女述说着她的祈求,这份舒畅感让齐格忘记了眼前的形势,心中扬起了波纹。
“啊,没事的。银头发,你是什么人?”
“小哥,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快走!”
银发少女并不想让身后的无辜路人卷入纷争,甚至采用了恳求的语气。
然而齐格头也不回地朝着人群中走去,他的反常举动令追逐少女的男人们颇为不爽。
“小哥,我们可不想和卫兵发生冲突,要是你不听劝告的话,我们就只能对你不客气了!”
推测是头目的男人下达了最后通牒,看着不断靠近的齐格,男人砸了砸嘴,对着手下喊道:
“先把这个男人解决掉!”
“是!”
追杀者们一拥而上,挥刀向齐格砍去,然而正对着他的几道利刃同时偏离了方向。
眼看第一次的攻击扑了空,凶刃便再次挥来,蹊跷的是次次都无法砍中。
齐格径直走到少女面前,整个过程中别说是躲避,就连一个防御的姿态都没有摆出过。
“银头发,把剑给我,躲远一点。”
“什么嘛……不要自说自话的……”
少女嘴上说着倔强的话语,身体却下意识地听从了齐格的指示。
因为她感到眼前的男子正散发出一股不可反抗的压迫感。
等到少女移动至纷争的边缘后,齐格转过身去看着因超出常理的现状而陷入恐慌的追杀者们。
“上啊!对方只有一个人,就这么回去一定难逃责罚!”
男人们犹豫了一阵,选择颤抖地举起了刀,怒吼着为自己壮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敌人还未近身,齐格只是对着前方的空气轻轻划了一剑。
之后,少女感到视野内的空间开始扭曲了。
“怎么回事?”
极光撕裂了空气,汹涌的风暴席卷着垂直下落的瓢泼大雨四散而开,光芒消散之后,错位的景象渐渐归位,世界重新收束。残留的剑气化作狂风,吹斜了雨水的轨迹。
少女背靠着墙,死死抵御着风暴的冲击,即便是处于剑气后方的她不得不顺势跪坐放低重心,拼尽全力才保证了自己的身体不被吹散。
不久后,风暴逐渐减弱,少女的视线中只剩下撑伞伫立在身前的黑发剑士。
“没想到最后一名屠魔勇士这么快就出现了,银头发,勇气可嘉。不过挥剑的姿态太难看了,虽然现在的你无法完全驾驭魔剑,但是不要紧。”
齐格一边说着一边朝少女走来。
“做我的徒弟吧。”
他撑着伞,低下头,眼中流露出柔和的目光。
夜幕低垂,大雨滂沱——
雨水坠落在青石板路上,汇集成急促流淌的河流。跪坐其中的少女全身被浸湿,散乱的银发随意贴敷在兼具艳丽和稚气的面庞上,狼狈不堪。
少女来不及回答,只觉得全身滚烫,呼吸越来越急促。
下一个瞬间,她眼前一黑,沉沉倒向冰冷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