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呵，挺能耐啊，这么点个头翻墙。”梳着大背头的教导主任仰视着苏梓凝，戏谑地笑了一声，“愣着干嘛啊，自己跳下来呗。”
苏梓凝下意识朝墙头另一边看了一眼。
“别看了，你要是真跳那头去我现在就调监控，早晚把你查出来，最低都是全校通报，你现在老实下来还有的谈。”教导主任低头看了下手表，催促道，“快点的，我还有个会！”
苏梓凝一副吃了馊饭的表情，片刻后，她不得不沮丧地低下头，伸脚往下探了探，接着收了回去，骑在墙头上捂着心口窝有些窘迫。
“老、老师……”苏梓凝弱弱地开口。
“怎么？”
“太高了，下不来了。”
教导主任：“……”
苏梓凝身高偏矮，但腿部占比蛮多的，显腿长。可在两米多高墙的衬托之下，苏梓凝的小长腿就很无力。
教导主任将无奈挂在了脸上：“那你是怎么上来的？”
“本来那边一直就有一堆碎石堆，”苏梓凝说，“然后我又垫了几块砖。”
垫了几块砖？
教导主任对那一堆碎石块有印象，就是因为它们这里才会频频有人翻墙。
他们老师心知肚明，但也没准备处理，因为就算解决了，也会这些学生也会有新的点子进来。
就像晚上那些鸳鸯泛滥的小树林，管不住，倒不如偶尔钓鱼执法。
可是他记得那头似乎已经被学生们垫的够高了啊，这女孩居然还多垫了几块砖头，可真是……
“你想怎么办，我抱你下来？”教导主任问。
“这不好吧，”苏梓凝犹犹豫豫，低声说，“好像你是专门来接应我的同伙一样。”
教导主任被噎了一下，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老师，要不你去体育器材室拿个垫子，很近。”苏梓凝提议。
近个锤子，器材室在操场里面，这是校门口，八百撑杆跳的杆子都够不着！
“我觉得我拿了垫子才是你的同伙。”教导主任抬头望着苏梓凝，张开了双手，“来跳，我接着，摔不着你。”
到这份上，苏梓凝只好把另一只脚也放进校园里，坐在墙上纠结着眉往下看。
“老师你抱得住吧？”
“你一个小孩才多沉，砸不断我这老腰。”
“要不您偏一下头，我有点不好意思。”苏梓凝撒着谎，脸上因此还带点红晕，看起来倒真像害羞。
“你是真不好伺候，不会翻墙逞什么……”
考虑到眼前是个女孩，教导主任勉为其难地转过头。
他一个“能”字还没说出来，忽然感觉一阵风从耳边略过，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教导主任瞪大了眼睛扭过头，发现那个口口声声说怕高的小姑娘已经跑出去几米远了，头都不带回一下的，活像百米冲刺选手。
教导主任：“……”
扮猪吃虎啊！
他刚想追，忽然眼角余光注意到脚下有什么东西，似乎是小姑娘刚跳下来的时候掉到地上的。
定睛一看，是个印着哆啦A梦形象的保温杯，看样子就是摔过好几次的旧杯子，蓝漆掉了好几片，边上凹凸不平。
教导主任将它捡起来掂量了下，里面还装着水，于是他喊道：“你水杯不要啦，还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你是这个学校的人，早晚我能逮到你！”
其实这话就跟电视剧里追逐戏里喊着的“你给我站住”性质相同，废话一样。
本来他没指望小姑娘能回头，正准备跑两步追上去，忽然看见小姑娘脚步变缓，然后停了下来，低着脑袋乖乖来到了他跟前鞠了一躬。
苏梓凝大部分手指缩在校服袖子里，只有两根手指放在前面慢慢绞着，可怜巴巴地认错：“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这一幕反而使教导主任愣了愣，心里嘀咕这小孩怎么回事，你说她乖巧吧，会迟到翻墙进学校，还老想着跑路；你说她不知悔改吧，这就自己认错来了。
教导主任问：“你刚刚跑什么，我说会你跑我就专门找你，不信？”
苏梓凝嗫嚅着说：“我……我太害怕了，头一遭遇到这种事，心里只想着跑了。”
其实她知道教导主任是忙人，哪有空专门调监控，都是吓唬人的，傅饶和她还专门聊过这事。
而且她寻思就算是神仙每天对着人海茫茫的蓝白校服，也记不清几张脸啊，何况她还是第一次被抓，教导主任肯定记不住她。
苏梓凝忘了自己早不是男生时的大众相貌，如今的模样放人堆里鹤立鸡群，惹眼得很，想揪她绝对跑不掉。
“那怎么回来了？”
苏梓凝稍稍抬了下眼睛，指了指水杯，低声说：“我还得喝水。”
教导主任忍俊不禁：“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葩的自首理由。”
苏梓凝眼眸低垂不说话。
这个哆啦A梦水杯是爸爸给她买的，少有的和印象里相同的地方，她宁可被抓，也不想失去它。
教导主任拿出记事本问：“几班的，叫什么？”
“三班，苏子宁。”
苏梓凝不敢撒谎，因为说错了班，各班班主任真的会为了自证清白而费力去调监控——因为会扣工资。
“具体是哪个字。”
“子是……”苏梓凝恍惚了一下，垂着头说，“梓是木辛梓，凝是凝固的凝。”
“行，苏梓凝。”教导主任边记边口头重复了一遍，然后卡上笔帽，“等全校通报吧。”
苏梓凝蓦然抬头：“不是说不通报？”
“我只是说好商量，有说过不通报批评？”教导主任反问她。
“老师我之前请了假的，您看能不能……”苏梓凝解释。
“假条呢？”
一句话堵住苏梓凝的嘴，她出车祸的时间是在寒假，只是知会了老师一声，老师口头同意，哪来的假条。
“……没发给我，但是你可以问我班主任。”
到这时候哪怕苏梓凝再不愿意给新班主任添麻烦，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不得不把他搬出来救场。
“是吗？”教导主任狐疑看着她。
他感觉这孩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会说话似的，顶着一副乖学生样，看面相不像是会撒谎的孩子，于是他打了一通电话给三班的班主任求证。
苏梓凝松了口气。
可是挂掉电话后，教导主任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小小年纪撒谎可不好，你们三班班主任说自己班里最近没有请假学生。”
苏梓凝愣在原地。
被教导主任数落教育了将近十分钟后，苏梓凝抱着水杯木木地走到了自己班级的门口。
嘈杂的晨读声从一间间教室紧闭的门扉穿过，响彻整个走廊，混乱的声音却彰显出一种有序一致的、昂扬向上的情绪。
一中的学习氛围一贯的好。
苏梓凝踮起脚尖又跳了下，才透过三班门上的窗户看到里面那个斯斯文文的新班主任坐在讲台上，手里还捧着本书在读。
就是你不承认我请了假？
苏梓凝不理解新班主任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把水杯放回书包网兜，苏梓凝又在外面站了半天，终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报告，老师我来晚了。”
偌大教室的朗读背诵声在几秒内寂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苏梓凝纳闷，心说不至于吧，就算如今她颜值能打，可也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小狐狸精，都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干嘛。
温老师转过头，看着门口站着的这个陌生女孩，困惑地问道：“同学，你走错教室了吧？”
苏梓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