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玦,你个臭丫头,怎么又在练功的时候睡着了?纵使你天纵奇才,也不能这么荒废自己呀……”

熟悉的声音传来,奉玦的头感到了一丝疼痛,她努力地睁开眼睛,一位头发胡子都已经是纯白色的仙风道骨的慈祥老头正站在自己身前。

“师……师父,弟子又睡着了,哈哈。”奉玦伸出手来揉了揉眼睛,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老头将近尺许长的眉毛一抖,举起了手中戒尺在她胳膊上打了一下,“你还哈哈,就你这个没个正形的样子,我什么时候才能把功法都传给你啊?”

“师父这样的神通,我就算有万年寿命,也休想学全了,我就是能学到师父百分之一的能耐,弟子就心满意足了。”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嬉皮笑脸地看着老头。

“嚯,那可说好了,假若我有一天传了你百分之一的功力,我可就要走了。”

“走了?师父你要走去哪?”

“去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师父……师父总有一天要抛下弟子吗?”奉玦突然梗住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眼泪在她的眼眶中来回打转。

“唉,你这丫头啊,别的都好,就是把七情六欲放的太重……这样永远也修不到上层的境界啊……也是,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得道,可你再怎么样最初也只是一个凡人,凡人又怎能不重感情呢……假若我要逼你做到那样,虽说也不是不能,可那样便是逆天而为了。”老头苦笑着轻抚这他长长的白胡子。

他伸出仿若枯枝一般的大手,摸了摸奉玦的头,“好啦好啦,丫头,别伤心啦,就凭你现在这样啊,要修成我百分之一的道行,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半个时辰之后玄云山又要下雨,我就送你这个小玩意吧。”

一把无比精致的纸伞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伞长三尺六寸,那伞柄是已经超过三百年年头,已经变为赤黑色的龙筋木,她迫不及待地接过了伞撑开来,伞面上是一幅飘逸非凡的山水画,她瞬间就被这幅画卷之中所包含着的非凡气势所震撼。

细细看去,这幅山水画的正是整个八荒世界的图景,北面的万里冰原,西边的鬼火沙漠,南边的聚障大泽,东边波涛浩淼的东海,都只不过露出一角,伞面绝大多数的空间都描绘了人间的种种风景,山川大河,原野丛林,鸟兽妖物,城镇凡人,皆在其中。最中心的便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仙山,一道瀑布从山顶飞湍而下,正是这玄云山,玄云山后,一轮圆日正冉冉升起,九只仙鹤正围绕着太阳翻飞着。

这幅画笔力非凡,气势更是包含天地,画中描绘的内容虽多,却一点都不显得杂乱,便是看着着伞面,就仿若看见了整个八荒世界。这广大世间,恐怕没有哪个凡人有境界能画出这等画来。奉玦被纸伞吸引了注意力,立刻止住了泪水。

“师父,这把伞,是您老人家的法宝吧,可以就这样送给了我吗?”

老头仰头大笑,“傻丫头,这才不是什么法宝,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纸伞罢了,也就是有一幅糟老头画的破画,拿到集市上能值几个铜钱就不错了……”

“师父,可若不是法宝,那久经风吹日晒总是要坏的,师父的这幅画不就不能保存下来了吗……”

“哦,你喜欢这画?那好办的很,就由你来亲自把它炼成一件法宝,假如炼成你的本命法宝,就能一直陪着你了。”

“那我一定要把这伞炼成天下第一的法宝,假如师父以后一定要离开弟子,那么等弟子想念师父时,就拿出伞来看一看……”

一丛浓重的乌云飘了过来,恐怕就在半个时辰内就要降下大雨。

“师父,你看看那云,怕不是就要下大雨了,我们赶快回去吧,要不然弟子就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傻丫头,你手里不正有一把伞吗?”

“这是师父赠的伞,在我把它炼成永远不坏的宝器之前,决不会用它来挡风遮雨。”

老头又哈哈大笑,“好啊,好啊,为师倒要看看那一天何时来到……等一下,你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想要逃避练功吧?这个不成器的弟子!”虽然这么说着,一老一少就一同踏上了回归的路。

“师父,我刚才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好怪的梦。”

“哦,是什么?”

“我梦见不知多少年后,我还住在师父的璇玉观里,还收了许多徒弟,和一众徒弟们快快乐乐地做着傻事,我的道行也比现在强上几十倍,可是师父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啊哈哈,那或许就是未来的境况也说不定呢……”

玄云山中雾气渐起,一老一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浓雾之中了。

奉玦骤然睁开双眼,一声“师父”还未叫出口,她就意识到了,那个有着长长白胡子,总是要用戒尺打自己的老头已经离开自己上百年了。

她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她的脑海中一片混沌,她一时间有点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现实,或许这边这个自己才是梦境罢,真正的自己还在师门中,与师弟师妹们一同练功罢。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走到窗边,发现山里正巧下起了绵绵细雨,天上却没有浓重的乌云,半空中一轮银盘正将柔和的月光洒向山间,细雨与明月让这个夜晚别有一番滋味。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她住的偏房,站在屋檐下,整座璇玉观里除了细雨落地的声音寂静无声。

一柄纸伞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中,正是玉虚仙子的本命法宝宝伞错玉煌尘,除了伞柄下面多了一块玉坠,这伞便和她梦里几百年前的那柄一模一样。

她打开伞来,望了一眼伞面上的八荒世界,接着便撑起伞来走入了那满山的绵绵细雨之中。

她撑着伞,孑然独立在璇玉观的大门旁,仰着头望着空中的那一轮圆月。

在空濛月色下,另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了奉玦的身边。

“师父,你怎么还有这等雅兴,这么晚还不睡,还在外面赏月?”

奉玦转过头来微笑道,“还说我呢,盈儿你不是也没睡?年纪轻轻的姑娘别熬夜,对皮肤不好的。”

三弟子玉盈披着和奉玦一模一样的纯白道袍,也披着和奉玦一模一样的黑色长发,甚至连长相都有几分相似,一众弟子都认为玉盈是最得师父神韵的。

“盈儿,别淋湿了,进到伞底下来吧。”

“哈哈,师父你真是健忘,不是白天才给的我们驱风避水石嘛。”玉盈笑着从怀里掏出来了那块小小的橙红色石头,石头在她的纤纤玉手中散发着微光。

天上落下来的雨滴,竟然真就没有一滴沾到她的身上。

“师父,你又在想念师祖了吗?”玉盈微微沉默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嗯。”奉玦轻轻点了点头。

“今晚的月亮真漂亮呀。”玉盈美目流转,看着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在我还小的时候,师父也总是带我一起赏月。”

“那个时候的盈儿总是很黏我呢,连吃饭的时候都要坐到我的腿上,不曾想时光过的这么快,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竟然都长得比我还高了。”

玉盈轻笑着把头靠在了奉玦的肩膀上,“虽然对活了不知几百岁的师父来说,和我们这些弟子共度的时光不过是一转眼,但是对我们这些弟子来说,师父从小养育我们,传授我们功法,教我们处世的道理,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师父就是我们最重要的人。”

她轻轻顿了一下,“我不敢想象,假如师父离开了我们,会是怎样,我也明白师父再也见不到师祖,一定是非常寂寞,也非常想念他。不过师父,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们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一定会站在师父的身边。”

璇玉观中的一众弟子们,有的是后来拜入门中,而最早的一批都是奉玦收养的没人要的孤儿,她将她们亲自养大,又传授她们各种技艺,这些弟子自然对她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而玉盈正是其中一个。

玉盈真真切切地看到,一滴晶莹的泪光正在奉玦的眼眶里打转,她温柔地把弟子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你们也是师父最重要的宝贝,哪怕倾尽我的所有法宝,也不及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珍贵,师父一定会好好守护好璇玉观,守护好我的宝贝徒儿们。”

雨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寂静无声的深夜清晰可闻。

“哈哈,以前我的师父,也就是你们的师祖,他总是说我七情六欲太盛,没办法真正做到清心,太重感情,这样是没办法达到真正的高境界的,看来他老人家的道行,我是永远也没办法相比拟啊。”

“唉,时候也不早了,盈儿你也赶紧回去睡吧,我也回去了,明天还要干正事呢……”说着奉玦伸了个懒腰,转过头来要走向房中。

“师父。”玉盈眼中波光流转,充满爱意地看着师父。

“嗯,盈儿还有什么事吗?”

“明天师父和蜃璃姐姐去打清风观的时候,可万万要小心……那群臭道士阴损的很,别的我都不在乎,就是不希望他们伤了师父……”她轻轻拽着她的衣摆,一副不舍的样子。

“哈哈,那你们可放一百个心吧,就凭清风观那些老道士,没有一个是我们的对手,你们明天就好好瞧着我们怎么吓唬他们就行了。”

八荒世界有名的仙山玄云山上有着道家一众被奉为名门正派的修仙门派,而在其中,最为著名的莫属巍峨立于玄云山青云大顶的清风观,有着三千多弟子的清风观对凡间的权力与利益不屑一顾,便是凡尘世界中的王爷来了,也不会有一个弟子会向他行上一礼,在修士之中更是威名远播。清风大观的巍峨宫阙在玄云山的云雾之间挺立着,让人感觉便是过了万年它依旧会屹立在此,不会有丝毫改变。

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春季清晨,昨晚上山中才下过小雨,山间一片生机盎然,空气中也充满了清爽的味道。清风观的一众弟子们要么在师父的指导下修炼功法,要么是下山去完成江湖上的委托,玄云山上一片祥和景象。

清风观的山门里却突然溜出了两道身影,这两道身影在山间迅捷地跃动了几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师兄……你说我们就这么跑出来开小差,要是被师父抓到了,岂不是死定了呀?”一位十六七岁,身着清风观弟子标配的青色道袍的少女一脸担忧地对拉着她的手在山间疾奔的青年道士说道。

“不打紧,我已经探查明白了,今天师父外出有事,不会跑来看我们练功,至于大师兄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身着白色道袍,二十多岁的青年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啊,那便是最好,听说师兄有一处好玩去处,不知道是哪里呢?”少女眼中波光盈盈,温柔地看着眼前的高个子青年。

“嘿嘿,师妹只管随我来便是了……”

青年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道轰鸣的惊雷便在半空中炸响,玄云观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瞬间被浓重的黑色乌云笼罩,百里之内,天色暗沉如墨一般,霎时间山间狂风四起,狂风刮起树叶划过青年的脸,让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疼痛。

这一道响雷,让两位清风观弟子面面相觑。

“怎会这样……刚刚天色还晴朗的很啊……”青年望着头顶厚厚的云层,不禁皱起了眉。

“师兄,怕不是要下起大雨来,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雨吧。”

青年道士轻轻点了点头,“我记得那边有个小洞天,我们先去避一避吧。”

说话间,又一道滚滚天雷在清风观上空炸响,威势之大,简直好像雷就落在耳边一般,隐隐之间还能听见云层中有长龙咆哮之声。

清风观玉虚宫中,一众银发飘飘的老道士紧急聚到了一起,原本总是闲云野鹤,云淡风轻的老道士们,现今看起来都脸色暗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们围着一位身着黑色长袍,有着一张方脸,看起来四十岁出头的道士。他一头黑发里没有一根银丝,从他的脸能看出来,年轻时也是一位美男。他坐在红木大椅上,闭着双眼,在众人中只有他一副淡然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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