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南浅浅。”

“哦……性别?”

“你自己不会看嘛。”

一身蓝色襦裙的南浅浅小嘴一瘪,有些不耐烦地说。

少女说话间,下意识地微微歪着脑袋,双马尾便随着她的动作偏向一侧。

坐在原木桌后、长衫执笔的雪阁记录官闻言抬起头,倒也不见他生气,只是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南浅浅。

目光在少女坦坦荡荡的胸前重点停留了几秒,然后记录官点点头,俯身把自己观察后得出的结论写下。

性别,男。

“多大了呀?”

记录官用平淡的语气继续问,案牍上的卷宗已经写了半张纸。

南浅浅有些茫然地微微低下头,然后叹了口气,用一种略带委屈的语气小声嘀咕:“不大……”

记录官:“?”

“不是,我问你年龄多大?”

“哦哦……”南浅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略微思考数秒,然后大声说:“我已经十八了!”

十八岁,按照大楚的律法,南浅浅已经是成年的姑娘了。

她故意用很大的声音宣布,也正是为了向这个似乎看轻了自己的记录官表明,自己已经长大,不是小孩子了。

“十八?”

记录官颇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了少女两眼,然后不满道:“别胡闹,说实话。”

南浅浅小脸一黑:“我真的十八了!”

记录官闻言,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南浅浅,然后忍不住倒吸冷气。

好家伙就你这体型,别说十八了,你就算说自己八岁,恐怕都有人信。

但看着少女颇为不善的面色,记录官终于还是把这话憋在心里,没敢说出口。

又问了几个问题,南浅浅老老实实地回答。

记录官不时诧异地抬头看少女一眼,而南浅浅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硬憋着没让自己跟他打起来。

“好,接下来说说除妖的情况……”

记录官一边用笔在卷宗上写写画画,一边喃喃自语:“老韩……韩致远家的妖婴,嗯……你一个人去除妖的?事情顺利吗?”

记录官在雪阁也只是基层,他还不晓得老韩家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着流程问。

而南浅浅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点头:“顺利。”

“哦哦,顺利就好,妖婴死了对吧?那韩致远家那个小妾怎么样了?”

“没了。”

“啊?”记录官有些疑惑地抬头,过了半晌后又问:“那韩致远呢?”

“也没了。”

“……”

记录官眨眨眼,心想我是不是对顺利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不是,你跟我说这叫顺利?

好家伙听你这描述,这知道情况的,晓得你去除妖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奔着灭人满门去的。

当下,南浅浅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记录官讲了一遍,当然,她也是挑了能说的讲,某些隐秘的事,自然不能说。

记录官听完,则是好好地叹了口气,嘴里反复说着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像是在感慨老韩,又像是在感慨自己。

而南浅浅冷着张小脸不吱声,心想这算什么世事无常,比这更惨的事儿可还多着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我可是见过许多了……

心里无悲无喜,脸上自然也是,南浅浅伸手敲了敲桌面:“行了行了,赶紧把钱给我,我要走了。”

替雪阁办事,那自然是有报酬的。

虽说在妖婴这事上,南浅浅其实没出多少力,但这并不妨碍她理直气壮地要钱。

而且,一想到这是把宁羡鱼的钱拿走了,南浅浅便在暗地里乐得偷偷笑出声来。

哼,那个混蛋欠本姑娘的可多着呢,占你一点功劳拿你一点钱怎么啦?

这不是应该的吗?

小丫头想着,眉开眼笑起来。

而记录官抬头往阁外看了一眼,外面的雨下得正大,街上没多少行人,哗啦的雨声在屋里也能听见。

没记错的话,这小姑娘来的时候没撑伞。

记录官是个好心的人,所以他建议道:“外面雨下这么大,不如你先在雪阁坐会儿吧,等雨停了再走。”

南浅浅回身往外看了一眼,有些犹豫,但还是摇了摇头。

她等会还有别的地方要去,没工夫耽误时间。

记录官闻言叹了口气,招呼伙计从库房取钱,然后又说:“那你先等等,我去找找有没有不用的伞。”

南浅浅眨巴着眼睛,没说话,但眸子里有淡淡的不屑。

银子拿来之后,南浅浅没等记录官回来,揣了银子,便直接走进了大雨之中。

……

城里的雨确实很大,南浅浅走在街上没打伞,很快便被淋湿。

少女其实很讨厌下雨天。

因为在大晴天的时候她只是矮,而在雨天,若是没打伞,打湿了的衣服黏在身上,会显得她又平又矮。

双倍难过,一次获得。

但南浅浅这时候没什么难过的心思,她脚步匆匆地往原北城东边走,即使路遇卖伞的摊子,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原北城东边,白马湖附近的街道非常繁华,商肆云集,出名的酒楼赶在黄昏前挂上灯笼,映着雨丝很是好看。

哪怕下着雨,街上依旧热闹,到处都是行人,各种靴子踩踏着青石间的积水,发出啪啪的声音。

街道尽头有座小小的茶馆。

南浅浅见着茶馆,又确认它牌匾上隐藏的记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快步走进去。

确实是极小的茶馆,小小的屋子里只有几张桌子,没有说书先生也没有喝茶的人,屋子里甚至没点灯,柜台后趴着个人。

南浅浅皱着眉,四下里张望一下,便小心地把茶馆的门给关上,然后走到柜台边去。

踮起脚,在柜台上用力拍了几下,南浅浅收回手,有些嫌弃上面沾着的油污。

柜台后的人听见声音抬起头,一个女人,神色很是憔悴。

“客官你是喝茶还是……”

女人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而南浅浅厌恶地皱起眉,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再在这里待下去。

“行了行了,又不是第一次碰面了,我有些事要汇报。”

女人愣愣地看着南浅浅,半晌之后缓缓说道:“暗号……”

接头要对暗号,这是组织里的规矩,南浅浅觉得这种东西很蠢,但却不得不走流程。

南浅浅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然后便听女人说:“有朋自远方来——”

“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然后诛之。”

女人听完,面无表情地摆摆手。

“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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