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我不能生造罪名，”浅野正二也冷硬起来看着大道寺凉子，“而且任何人都不应该因为虐待动物而受到惩罚。”
“哦？”大道寺凉子薄薄的双眉竖起，像两柄剑一样遥遥相对，“你的意思是，虐待动物不需要受到谴责？你是极端人类主义者？”
呼吸凝结成白雾，浅野正二对大道寺凉子摇摇头。
“我不支持这种行为，但作为一个警察和法律职业者，我保护他们做这种事情的权力！”警官的声音并不大，却如铁一样长久地沉淀在空气中，“因为动物本身是没有权利的，就算有也是人权的派生——先有站在人的立场上尊重人，才谈得上对世间万物的尊重，如果在法律层面将猫狗上升到和人类并列的程度，否则那些被人类蓄养屠宰的动物呢？还有那些在人类发展的途中被有意或无意的植物呢？昆虫呢？微生物？人类对于动物和自然环境的保护，本质上还是在为了人类自身。”
一直冷冷看着浅野正二说完，大道寺凉子眼中冷光越发浓重。
“所以，你认为这种行为没有错？”她的声音随着雨落在帐篷上发出的嘀嗒声漂浮，却也比外面的寒风更加刺骨凛冽，“野兽捕猎也还只是为了果腹，你觉得那些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就肆意杀虐的家伙，还称得上是人？”
面对大道寺凉子的目光，浅野正二不知为何感受到了几分心悸，但他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这个女人认输。
“你是说这种行为残忍吗？”整理了一下思绪，浅野正二又再次开口，“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并不觉得残忍，只是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罢了，就和对着路边石头踢一脚一样——总有人对猫狗无感，你必须允许有人和你不一样。”
“这只是不一样吗？”宛如长剑出鞘，大道寺凉子细长眼眸中绽放出显而易见的寒光。
但在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心里有不满，所以就什么都能做吗？”顶着濛濛细雨出现在帐篷外的，是一身裹挟着的冷风藤原夏目。
眼睛比淋漓冰雨更令人心寒，他盯着浅野正二，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那我不高兴了，可不可以随便杀几个人来玩呢？反正你们对我来说，也是跟蝼蚁一样。”
本能地想要开口反驳，但一看到藤原夏目那双残月般黯淡却清冷的双眼，浅野正二就感觉手臂又隐隐刺痛了起来，呼吸也似乎无法为继。
不过，藤原夏目显然没有对他穷追猛打的打算。
“你会说一个人不像人，但应该不会说一条狗不像狗吧？”藤原夏目轻声说着话靠近时，浅野正二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股宛如凝结成实质的寒气，感觉整个人都被压迫得无法开口，“因为禽兽应该顺从本性而活，但人和禽兽，到底有不一样的地方，对吧？”
浅野正二既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只能咬牙沉默看着藤原夏目在他面前歪头。
“花了几千年才从野兽变成人，不用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难道还等着那天变回去吗？返祖也不是这么弄得吧？”
说完后，藤原夏目便不在理会浅野正二，转头看向大道寺凉子，语气变得骄纵起来。
“喂，凉子，我要的食物呢？怎么这么拖拉？”
“嗯！？”脸上原本冰冷的色泽破灭开来，大道寺凉子惊愕看着藤原夏目，“我刚才不是让人送进去了吗？十人份的便当和一大堆零食呢！”
“啊？你说这个，”将口中棒棒糖咬干净，藤原夏目拿着塑料棒在大道寺凉子面前晃了晃，“就那么点早就吃完了。”
“啊？”
“啊什么啊？”丝毫不在意脸上浮现浓浓惊愕的大道寺凉子，藤原夏目眉头皱起，“快点！那个提拉米苏不错，再给我买十份来。”
“唉，好了好了，等会给你买，”哄了藤原夏目几句话后，大道寺凉子又转身对浅野正二露出冰冷面孔，“反正，任务就在这里，是你来完成，还是我让委员会再派人下来完成，你自己选择。”
浅野正二还想说些什么，大道寺凉子却已经牵住藤原夏目的手转身离开，不给他继续争辩的机会。
但她的意思已然很明显，只有两个选项：要么听从命令抓人，要么违背命令，等着被大道寺凉子通报给国家安全为会员——那可是直属内阁首相，管辖辖警视厅的高级机构。
隔着苍茫雨幕，浅野正二看着大道寺凉子身着黑色西装制服的削瘦背影消失在帐篷内，他本能地紧皱起双眉，对这种做法产生了显而易见的厌恶。
虽然只是临机行事，但法制这种东西，最怕的就是特权，有一有二就难免有三，最后特例成了习惯，整个法律体系也就千疮百孔了。
浅野正二不怕死，但如果非要执行这种命令，他更加愿意受处分辞职。
不过这种想法，在警部看到身后，那盖着染血白布的长长担架时，受到了动摇。
他很讨厌那个冷冰冰的西装女，更讨厌那个见面就差点扭断自己手臂的家伙，但很显然，这两个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浅野正二又不是傻子，什么样的煤气泄露事件，会需要出动近万名警员封锁街道，并派出装甲车直升机，和一支装备跟未来战士一样的部队进行干涉？
甚至就算是这样一支神秘部队，也在十多分钟后变成了一堆残肢碎肉被运送下来。
浅野正二知道一个选择题摆在了他面前：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他是选择坚守自己的原则，然后迎来有可能正是因为他迂腐而造成的伤亡？还是选择执行命令，破坏自己一直以来的坚守呢？
想着想着，浅野正二最后深吸一口冰冷空气，拿着名单转身走上指挥车。
等到警视厅内再有消息传来时，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
这时雨已经停了下来，天空中的云层虽然还未散去，但似乎已经稀薄了一些，些许阳光能够照射到地面上来。
日光在云层中荡漾开来，将天际染成如火一般的夕色黄昏。
逢魔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