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流熙攘，行人涌动。

汽车车灯的强光透过玻璃墙面，使得馆内的暖黄色光线更加明亮。

“真实的阿离，只会让我更加迷恋的哦……”

跪在吧台上的少女说完话，而后又紧紧贴在江离的耳畔。

她小嘴微张，齿如编贝，轻轻咬住了少年的耳垂，顺势用小舌挑逗了一番，一舔一咬，随即松开，慢悠悠坐回高脚椅。

江离回过神来，感受着耳朵上传开的黏湿感，有些发麻。

可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安歌却未感到失落，双眸的光反倒是更胜了，眼底的贪婪和占有欲也愈发的浓烈起来。

“江离，无父无母，在襁褓时被天桥下的老乞丐捡到，开始四处流浪。”

“在你五岁时，老乞丐因病而死，你便孤身一人以乞讨为生，八岁时又被一对老夫妇收养。”

“可在十三岁时……”

一直沉着脸听着安歌叙述着自己往事的江离，额头的青筋根根盘起。

“够了！”

他低喝一声，像是受伤被激怒的野兽。

安歌直视着少年的眼眸，并未开口，而是仔细地数着江离眼白上的血丝。

一条。

五条。

二十条。

真好呀，阿离血丝也生得比别人好看些。

少女的眼神炽热无比，似乎是想将江离的眼珠挖出珍藏。

哒。

“阿离，我们好好谈谈吧？”

她双脚落地，质地坚硬的鞋底踩在大理石上。

安歌自顾自地走进后厨，烧水，口中哼着歌谣，悠闲地泡着咖啡。

江离站在一侧静静看着。

十多分钟后。

屋内，光线逐渐变得朦胧，原木桌上，是一圈一圈，岁月刻进树木躯体的痕迹。

桌子两边，江离和安歌相对而坐，身前各是一杯飘着热气的咖啡。

两人没有说话，咖啡厅里也很安静，除了音响中播放着的舒缓的钢琴曲。

很奇怪的是，今天的咖啡馆并没有什么客人，甚至整条街道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安歌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咖啡杯的把手,左手用盘子托着瓷杯，抿了一小口。

二人仍是久久未语，心中烦躁异常的少年，不知不觉，已经将整杯咖啡饮尽，他终于开口：

“说吧，到底怎么样才能不再纠缠我。”

听见少年语气无奈，安歌理了理自己纤细的发丝，一双眼不断在江离的脸上扫视着，像是编织好一张粘稠蛛网的蜘蛛。

她语气自然而真诚：“我并没有纠缠阿离呀，只是不想看到阿离被其他女孩子骗走而已。”

安歌说话时，脸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眼睛水润，像是封存在庭院深处的女儿红，刚被挖出，还没揭盖，芳香四溢的酒味就足以让人微醺。

她说，“而且，其他女孩子也配不上阿离呀。”

啪啪两声清响，几滴雨水被风拍打在玻璃上，变成一朵好看的水花，然后顺势落下。

江离揉着额头，想了想，开口说：

“安歌，两年前你拿刀捅我的事，也算已经翻篇了，那笔和解金也刚好帮我解决了一件麻烦事。”

“我好好上我学，你好好当你的大小姐，想干嘛就干嘛，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至于上周你囚禁我的事，我也没去报警，虽然报警了也不一定有用。”江离自嘲道，“我也算不上多么恨你，毕竟恨一个人，实在太累了……”

江离最后尝试问开口问：“我们就这样正经地做一对同桌，好吗？”

点着头的安歌十分乖巧，“阿离说的很对，但我就是不听。”

江离额头的青筋又重新冒了出来。

“你不觉得自己真的该去看看精神科吗？”

“嘻嘻，人家很正常的好吗？”少女娇声道，“我上次只是因为太久没见到阿离了，情绪有些激动然后一不小心就没控制住自己啦。”

江离皱着眉，那种死亡之际的感受到现在他都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而且，就算那天她没来，我也舍不得杀死阿离的呢？”

“她？”江离分辨不出少女话语的真假，但却被她口中的她勾起了兴趣，“你认识她？”

“认识呀，怎么了，阿离对她感兴趣？”

安歌的双眸微微眯起，眼神又变的有些危险。

少年摇了摇头。

“嘻嘻，我就知道，阿离眼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安歌甜甜一笑，说：“既然阿离这么不喜欢被我纠缠的话，那我们就做个约定好吗？”

“约定？”江离眉头皱得更紧，他不知道安歌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一个简简单单的约定。”

少女的神情也逐渐变得认真起来，“三个月，只要阿离和我谈三个月的恋爱，三个月就行！”

江离看着安歌竖起的三根手指，刚想拒绝，却又从她口中听见了一个让他难以拒绝的条件。

“三个月后，我给你两百万，阿离不是正缺这些钱吗？”安歌轻飘飘地说着，“没有这笔钱，阿离怕是永远无法让那个人见到你吧？”

少年面色晦暗，思绪翻涌如沸水。

半分钟后，江离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安歌欣然一笑，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两份合同，一盒印泥巴。

江离细细地将两份合同看了几遍，从头到尾，并未发现什么陷阱，便深吸一口气，在白纸上留下了自己的红色指印。

“签了合同，阿离就不怕我赖账了哦。”

江离没有应答，但是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几分，像是放下了肩上的重担。

他知道，安歌，向来是言出必行

可不一会，他可忽然觉得有些头晕，身上也觉得有些燥热。

江离看向少女，面沉如水，他的嘴唇有些颤抖：“合同上，不是说了不会再有任何伤害我的行为吗？”

“没有伤害你呀。”

安歌有些委屈，小嘴高高撅起，可转瞬又变得笑意盈盈，她将身子凑近少年，声音魅惑：“阿离现在是我的男朋友，我可舍不得你受一点伤哩。”

“那你？”

“我？我是想和阿离做点成年情侣爱做的事呀。”

啪。

身体逐渐失去力气的江离，眼睁睁地看着安歌锁好门，关了灯，再缓缓朝他走来，费力得将他扶起。

“阿离，我其实不止买下了这间咖啡厅，现在整一条都是我的呢。”

“楼上有个大房间，我前些日子才收拾好的。”

“床，很大，也很软。”

少女说着，一边扶着少年，慢慢走进咖啡馆最里侧的小门。

哗啦哗啦。

外头又下起了雨。

咖啡馆的玻璃墙壁上，水雾攀爬，很是模糊。

没过多久，雨势忽得变大，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屋外，江离那辆年迈破旧的自行车， 在这风雨交加的夜色下，承受着它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颠簸，摇摇欲坠。

摇摇晃晃，

晃晃摇摇，

和它主人即将面临的场面，也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