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楼层角落,只有一名少女在稳步独行。

沿着楼梯一路向上走着,即使是没有灯光,也丝毫不会妨碍她的视觉。

少女身处的大楼,是位于直江开发区某一处组成公寓群的其中一栋。

当然,这幢高楼和开发区的大多数未完工的建筑一样,是被废弃的烂尾楼。

对于流浪于琳琅京的人来说,相比于秦央内地,在这座没有了地下街的城市,开发区的废弃建筑群便成了他们的避风港。

少女就是独自一人身处在这一栋高楼之内,抱着为了寻找某些东西的目的。

或许会有人心生疑问,为什么一个少女会在这种地方?

然而当你看到她现在所保持的模样时,便会觉得那些从正常逻辑中提出的疑问都无关紧要了。

因为,没有哪一名少女眼中会散发出悠悠的红光,而且还能单手轻松持起一把颀长的打刀。

是的,这名如同鬼武姬一般的少女,是名为杏音的女孩。

“今天也没有。”

已经逐层搜寻完一整栋大楼之后,杏音站在楼顶,漫无目的地四顾瞭望着。

她其实并不关心位于繁华都市的荒废一角有着怎样的风景,令她挂心的是这几天以来一直感觉到的隐隐不安。

在“正义暴动夜”的当晚,杏音已经将造成人群暴动的祸因——“妖刀随言”的碎片给压制并且回收了,结束那一场暴力的闹剧。

由此而来的收获,是除了完整的将妖刀随言的力量恢复完整之外,杏音还得到了一支又数百名被随言碎片所影响的人们组成的“红目暴力团体”。

当然,平常的时候,杏音并不会用随言的力量去控制他们,所以在正常情况下,他们和一般人并无差异。

但是一旦有需要帮忙的时候,杏音便可以通过随言联系他们,对“红目暴力团体”的所有个体下达指令。

“简直就跟某个黑手党的首领一样”——杏音不免会产生这样的看法。

所以现在的她除了控制好自己那份属于“随言”的力量,如何管理与领导那一群“红目暴力团体”也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另外一件让杏音心神不宁的,是关于她的朋友......

——最近一次见到高熙原,已经是那一天傍晚放学后的事情了,略算起来,现在已经相隔了快一周时间。

望着从城市花边那一侧照亮了天空的朦胧夜光,杏音想起了那天下午他们三人在一起回家时笑谈着的场景。

——高熙原在接了那一通电话之后,就主动匿去了联系。

杏音叹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木埃言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且现在他肯定更加急躁得多。

——高熙原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杏音的心中打上了大大的问号。

为了解答这个问题,所以杏音才会来到开发区。

因为由拜托“红目暴力团体”所收集到的信息,她得到了“在开发区那边见到了黄头发的小哥”这一情报,所以她已经连续两三天在这一边寻找高熙原的下落了。

杏音并不清楚自己这么做对不对,然而从木埃言的角度来考虑的话,他急于弄清楚朋友的现状,这样的做法是可以帮到木埃言的选择,所以杏音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不过,高熙原并不是失踪,他就像是......瞒着别人在做什么事一样。

“这里周围也没有发现是吗?......嗯,好的,辛苦了,谢谢大家。”

杏音轻触着打刀的刀口,回收了最后一份来自“红目暴力团”成员的汇报信息之后,将随言收回了自己的右臂之中,断开了与“红目暴力团”成员们的联系,让他们恢复了原状。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要是有新的消息就再来看看......

如此想着,杏音从天台回到了楼内,走下楼梯。

*

在琳琅京中大部分学校都放学了的时间,与下班晚高峰的高潮时段贴近的时间点,直江路的大道挤满了匆匆往来的人。

“喂,丁先生!”

“什么事?徐羿财先生。”

在混杂著许多来良学园的学生人潮中,这两个人在年轻人之间穿梭走动。

带着浅色墨镜,并顶著一头大背头发型的人对身旁的男性搭话。

“丁先生,那个,诶嘿嘿,差不多到饭点了,咱们去吃饭吧。”

“我吃什么都好。”

用沉静的口气回答的,是一名身穿西服的青年。虽然他双眼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移动端的信息文本处理上,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看脚下的路。

“那好那好......说起来啊丁先生......好像你穿的总是这种......西装制服诶。”

“作为需要出入各种场所的记者来说,以这种打扮方式是最容易为人所接受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张隐形的通行证。”

“......哦哦。不过其实我觉得,偶尔打扮的休闲一点不是挺好的嘛?反正咱们都一样是在外面跑活的,总是西装革履上流打扮的,行动上不是很不方面吗?”

“动作上的麻烦,比起在社会的流程以及人们的偏见之中带来的麻烦,根本就不值一提。尤其是在这琳琅京......之后我想阁下就很快能够明白了。”

像是想起了以往遭遇的许多经历而感叹着总结的男性,是在琳琅京的新闻传媒接所被人熟知的自由记者——丁酉申。

然而他的打扮,比起东奔西跑的自由记者,倒更像是一名按点正班的企业高管。

与他一起行动的人,是他临时的助手,比丁酉申要年轻上几岁的徐羿财。

徐羿财这个名字也是丁酉申最近才知道的,虽然说之前他们在那一段特别的时间共事过。

——没错,就是在与紫檀山合作的时期。徐羿财是紫檀山组下派来给丁酉申当助手的黑帮三人组之一。

这两个人之所以会凑到一块,是因为丁酉申最近出于报道题材角度考虑,需要熟悉琳琅京街边小混混以及治安背面情况的“业内人士”。

“麻烦啊......也是,就算是干咱这一行的,也还是会避免惹上条子嘛。哎,说起来还真是一行有一行的麻烦。”

“原来阁下还会害怕警察的吗?”

“诶!?丁先生你这是啥话嘛!要是知道自己干的事情不违法或者不懂法律的话,谁会怕条子?不过你别说,帮里还真有一票人不怕条子的......啊,当然,咱这种底层小喽啰可不能跟他们比......”

徐羿财苦笑道,然而那笑容并没有面对丁酉申,那只是出于在谈话之中缓解尴尬而做出的表情罢了。

总之,两人算是闲聊着,在他们的话题转向已经结束了的白天街市调查情况,正为了填饱肚子在找寻店面时——

“真巧啊......今天天气不错,不是吗?”

随着这句像是在老套电视剧中出现的惯用问候语,丁酉申停下了脚步。

虽然没有提到他的名字,但是丁酉申知道这个声音招呼的就是自己,因为他认识那个声音的主人。

回头一看,丁酉申眼前站着一位穿着颇为潮流时尚的高挑帅小伙。

与丁酉申的西装革履相比,对方倒像是玩世不恭的某二代公子。

“怎么......是你?”丁酉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啧啧啧,见到我原来是让丁先生这么不快的一件事情吗?怎么露出了这种表情?还有你常用的那装腔作势的敬语哪去了?”

对方一手插着口袋,迈着让挂在裤袋旁的链子叮当作响的步伐靠近了丁酉申。

“啊,你,你是——咱在组会议上看到过的,照片上有的,叫......罗......罗.....罗什么来着?”

“罗揖。”丁酉申低沉着脸帮徐羿财回忆起了这个名字。

“对没错,罗揖!然后......丁先生你和他认识的吗?”

徐羿财无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因为他知道个人情报能出现在紫檀山这种帮会小组会议的这种人,一定不是简单的家伙,最好不要沾上任何关系。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说,你怎么回来了?”没有回答徐羿财的问题,丁酉申向前了一步,用严肃的语气质问道。

“很意外吗?哦,对你来说的确比较意外,或者说——你该不会已经习惯了我不在的日子了吧?那还真是令人上心呢!”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觉得你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为什么?我转了一圈以后,发现还是琳琅京比较有意思,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丁酉申咬着牙说道,就连他身旁的徐羿财都看得出来,丁酉申正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心中的某样情感,想尽可能地不在这里爆发。

“哎呀,事到如今还在说些什么呢?你也在追寻着那样的东西,这足以证明你和我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否则你又为什么还在拎着这个公文包到处逛呢?”

“......”

听着两人的对话,徐羿财根本就不明所以,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讪笑的他只能陪着尴尬的笑脸,看向在他身旁的丁先生。

丁酉申面无表情地瞪著罗揖,无法窥知其真意。

不过,至少能够确认他的心情并不好。

“所以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招呼了吗?你还真是冷淡哦。”

“我的印象中关系可没有跟你好到能在街上偶然遇见的时候就打招呼的程度。”

“哎,虽然早知道你是这样想的,不过实际上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挺伤人的哦。”

“哼。”丁酉申冷笑了一下,接着转身,不想再与罗揖作过多的纠缠。

“不过啊,有件事情我必须要找你确认一下。”

伴随着这一句话,罗揖拿出了手机,像是打开了某段视频一样,声音开始从扬声器外放。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用看,丁酉申就知道是什么片段。

他停下了脚步,紧握成拳的手臂附近发出某种东西断掉的“啪叽”声响。

“诶,什么什么跟什么???”

看到丁先生的太阳穴附近开始颤动,徐羿财已经退到两公尺外了。

徐羿财清楚地记得,上一次看到丁先生做出这样的蓄势动作的时候,是在暴动夜的那一晚,他们连同着另一位警察小姐被暴徒们团团围在面包车内的情况下。

眼前已经是很明显发出危险信号的状况,但被称为罗揖的年轻小伙仍面带微笑,将给予最后一击的话说了出来:

“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能够好好地控制你那黑不溜秋的家伙了呢?还是说会像这以前那样,是个将一切都弄得稀里糊涂黑泥。”

“——”

“黑泥”这个词语成了开关,丁酉申转身,在零距离下使出浑身的一击。

黑色脉络在一瞬间缠绕住丁酉申的全身,像是作为增殖的肌肉组织一样附着在上面,极大地增强了他的力量。当然,周围的人并看不到在他的西装制服之下所发生的变化。

仿佛能听到切开空气声响的拳头,被罗揖以其巨大的手掌一掌接下,发出像是压破纸气球般的声音。

这声音让人以为静雄的拳头很轻,然而当罗揖用手接下的瞬间,身体整整后退了五六米。

“看来蛮横无比这一点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罗揖理了理被大动作弄出褶皱的夹克衫,明明遭受了可怕的蛮力袭击的他这个时候却仍保持着一副轻松有余的样子。

不过丁酉申没有理睬罗揖的话,他借此前进一步,连续挥出好几次拳头。

罗揖灵巧地回转双手,挡下每一击都能媲美重量级拳击手的拳头,表情上却因为拳击的不断加重而变得越来越兴奋。

“对对,就是这样,比之前那软绵绵的拳头要强悍多了。但是呐!很可惜,你还是总喜欢朝着往我手心上打。”

“是你!自己要!挡下来的吧?”

罗揖每吐出一个字,都会成为丁酉申的愤怒点,因而拳头也在增加每一击的威力与速度。

“可怕可怕,好恐怖,好恐怖~不可理喻的东西终究还是不可理喻的,啧啧啧~”

看来手掌终于到达界限,罗揖往旁边一闪,躲过朝著腹部不断挥出的拳头。

罗揖闪开后,拳头的前方是立在水泥地上的绿色邮筒。

响起一阵像是气球爆裂的声音,原本不该会摇动的物体摇动了。

看到那道光景,路人们都判断那是丁酉申的拳头粉碎的声音,甚至有人发出小声的悲鸣而将目光别开。

然而——丁酉申却若无其事地继续挥出拳头,还对着罗揖飞身一跃,使出飞步近撞膝。

“为什么要闪开?这不是你想要的暴力吗?!”

目睹丁先生追着逃跑的罗揖逐渐转移了位置之后,徐羿财往邮筒的侧面看过去。

眼前所见是漆绿色镀皮出现裂缝,仿佛被大炮击出的弹药直接击中,留下大小约十公分左右的凹痕。

路人们看到那个凹痕之后,都以不敢置信的眼神交互看着穿着西装制服的男性与邮筒,议论纷纷。

徐羿财为了确定是否有警察在附近,环视了一下四周后,喃喃自语道:

“糟糕,要是在这里闹出事情被条子带走的话可不好处理,而且......”

徐羿财的心中满腹疑问,他更加仔细地确认人潮中的人——接着忽然注意到,今天还没有见到左臂上带着小瓶子臂章的集团。

“嗯……?搞什么。换作平常,那些bottle的小鬼头应该会来找碴啊。”

这个时间点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应该是在哪里进行集会吧。

他不经意仰望变暗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天空已经覆盖上厚重的黑云——

被夕阳映照的云朵,散发出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红色光芒,照耀直江路的街道。

徐羿财仰望那片天空一阵子后,看到丁先生与罗揖逐渐往巷道的深处移动,便叹了一口气,跨步迈出。

之后思索夜晚的部分的工作,带着忧郁的心情自言自语。

“真糟糕,这俩人不定要打到什么时候......看这天气,怕不是要下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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