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牛奶回到教室时，昨天请假一天的许可可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江子轩见状，把它放在了许可可的桌子上。
“给，这瓶请你。”江子轩说，接着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大早上就这么撩吗？”一旁的何萍吐槽。
而许可可见状，则是说了声谢谢，有点脸红。江子轩对此无动于衷，不过李望飞很在意。
“你昨天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李望飞好奇的凑过来。
“没啊，昨天一天我都没和她说话的。”江子轩说。
“那为什么一大早上她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江子轩沉默。
“可能是做了一些事情吧。”江子轩轻声，“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是吗？”李望飞挠头，接着不再追究。
可这个早自习很沉默，对于李望飞而言。
因为江子轩不唱歌了，无论是玫瑰花的葬礼还是大海，那跑调的歌声突然没有就像你妈妈的嘱咐一般，消失的时候突然让人落寞。
很微妙的比喻……但对李望飞来说差不多。
一个早自习的时间江子轩都在转着笔，看着语文书上被自己全副武装的苏轼，陷入了沉思。
哪怕李望飞在他面前招手都没有，好像无视了外界。
看来哲学家和哲学家之间陷入思考也是有差别的，至少李望飞不会轻易这样——除了上次往二次元手游里面氪了648，结果血本无归，那种劝自己大度的思考。
而这个状态江子轩持续到了第一节语文课上才回归正常，这不禁让李望飞感叹，美少女才是哲学思考的本质。
可江子轩只是单纯的想透了。
他下课的时候，发了企鹅给许可可。
然后暂时放下了这事。
至于他发的内容——嗯。
……
“放学后能先别回家吗？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哇靠，这是要表白的节奏吗？江子轩那个木瓜终于开窍了？！”
语文课上，许可可给何萍看了江子轩给自己发的信息之后，何萍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以及欢呼，毕竟这是对朋友感到的高兴。
“不容易啊不容易。”何萍感叹。
许可可却抓了抓刘海，有点害羞。
她看着江子轩的仓鼠头像，把头靠在了桌子上。
……
下午。
江子轩拿着黑板擦，主动顶替掉了今天值日的同学。许可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以写作业来掩饰自己不走的行为。
在他们二人看来很普通的举动，却引来了其他同学的好奇，毕竟是个人就能看出那二人的暧昧的关系……哪怕是单方面的，但并不影响同学们私底下的起哄。
好在这份等待很长，长到想看热闹的同学在回家的诱惑下纷纷败北，离开了教室。
只留下了何萍跟李望飞依旧等着。
难兄难弟。
“你怎么不回家？”李望飞蹲在走廊外面。
“你怎么不回家？”何萍咬重语气反问，一样蹲在外面。
“我想看我的兄弟获得幸福。”李望飞说。
“那我就是想看我的闺蜜获得幸福。”何萍说。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像是对上了信号，默默击掌。
“不容易。”
“你也是。”
……
画面跳转。
空旷的教室里面是坐在讲台上的江子轩，他看着黄昏下的操场，打球的学生和远去的人影，大雁东去，眼神平淡。
而许可可则是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现在已经写完了全部的作业，却还是握着笔，脸颊像是和窗外的颜色同步般的微红。
直到半响后，江子轩跳下了讲台。
上次值日他也是这样，喜欢坐在讲台上看风景，看腻了就跳下来，然后拍拍一屁股的粉笔灰。
他其实一直在思考，想了很久，要怎么开口，他不能语气严厉，因为这样会伤害到对方，他不能话中有话，因为这样是阴阳怪气，他不能开门见山，因为这样不够道德。
沉默。
其实江子轩有时候挺讨厌自己的性格的，因为他发现这样的性格连真正的生气都做不到。
还记得有一次，在初中的时候江子轩很讨厌一个人，因为一件小事他骂了自己，并且这件事并不是自己的错。
哪怕对方事后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没有道歉。只是又重新凑上来一起玩，像装作没事人一样。
大概男生们都是这样。
可那次江子轩是真的生气了，真的十分的生气。
那天晚上回家赌气，睡了很久都没睡着，一直说再也不会跟他玩了，并且决定，发自内心的讨厌对方。
可是，到了第二天，对方凑上来的时候，那一瞬间，江子轩想了很多。
他想，要是讨厌对方的话，对方就没有朋友了，因为他只跟自己玩的很好。
他想，要是讨厌对方的话，对方就会很伤心，因为被自己讨厌了。
他想……他不想想了。
他又拍拍手，屁颠屁颠又和对方玩了起来。
这就是江子轩的初中。
江子轩事后想了想，发现自己其实有点憨批。
这并不是男生们的友谊，又或者其他的感情在中作祟，只是单纯的，江子轩发现自己连讨厌一个人都做不到。
因为讨厌一个人，还要去顾及对方的心情、去顾及被自己讨厌的对方……喂喂喂，好傻啊？你不是讨厌他吗？为什么讨厌一个人还要想这么多？
——这还是讨厌吗？
江子轩想不明白。
沉默。
所以，有时候江子轩挺烦自己这样的性格。
就像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于是，继续保持沉默。
直到许可可先开口。
“你……想和我说什么？”
江子轩回过神来，开口说道：
“嗯，一些其他事情，想跟你确认。”
“你说好了。”
“嗯。”
江子轩犹豫了会儿，慢慢走到了许可可的面前：
“昨天你生病了吗？”
“嗯……嗯。”许可可顿了顿，尔后微微点头。
“现在好点了吧？”江子轩关心。
“好了。”
“嗯，没事就好。”江子轩点头，移出自己的凳子，把它搬到了许可可的桌子前面，然后坐下。
然后，对话开始。
“你觉得林雨泽怎么样？”江子轩漫不经心的问道，他的目光看着桌面上的试卷，“我其实挺喜欢她的。”
“……”
“是吗？”许可可问，心里像是突然漏了一拍。
“是啊。”
江子轩点头，可他没把这份喜欢的理由说出来，可能是兔死狐悲的悲伤，也可能是其他。
“我一开始挺烦她的，因为她给我的印象和接触之后的印象是两个……拿花来比喻的话，就像梅花和铃兰。”
江子轩说，一直没有看许可可，而是盯着那张写满了的试卷。
“我以为她是高冷孤傲，可接触后发现她是纯洁孤独……甚至连一点傲气都没有，很可爱的人，可爱的让人有一点心疼。”
江子轩顿了顿，又继续说：
“所以我挺喜欢她的。我把她当成了一个朋友，嗯，好朋友。”
“那我呢？”许可可突然冷声。
江子轩没有看着对方的眼睛。他的思绪飘的很远。
“嗯……我也很喜欢你，因为你对我很好，我妈告诉我要懂得知恩图报，嗯，所以我对你一直挺喜欢的。”
“……”
“但我妈也告诉我要做一个好人。”江子轩顿了顿，尔后一转话锋。
“你讨厌林雨泽吗？”
江子轩问。
“没有啊……为什么这样问？”许可可抓着自己的衣袖，微微低头。
江子轩沉默。
微妙的气氛蔓延在周围。
像是黑色的阴影。
江子轩感觉自己生气了……但好像又没有，因为他不知道要为谁而生气，是为了撒谎的对方？还是被欺负的林雨泽？两个人都是他的朋友。
江子轩不知道。
他继续看着桌子上的试卷，开口说道：
“嗯，不讨厌就好，我相信你不是在撒谎，因为如果你真的讨厌她我会很难办的。”
“人们说讨厌一个人的本质其实就是不够努力的自己，因为你从他人的身上看到了渴望的东西。”
“比如说，我很讨厌小学时候的邻居，因为我爸天天拿我和她比，比成绩比家务，她很勤奋我很懒，于是我就很生气啊，我就会想我又没得罪你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其实这不怪对方……怪的是不够努力的自己，要是自己有那么厉害老爸就不会天天念叨了。”
“但这只是讨厌……还有一种讨厌是厌恶，厌恶是你发自内心深处，对一个人感觉到了行为上心理上的恶心，它不是从别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缺失的东西，而是从它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厌恶、自私、懒惰的一面，怕自己变成那样的人或者为了不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所厌恶。”
江子轩说完，突然沉默了起来。
他有一句话很想说——那就是我现在有点讨厌你了。但是江子轩没说，他不会说，因为这样太过分了。
“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些吗？……”许可可开口，她的声音有点奇怪，低着头，江子轩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能吧。”江子轩低声。
“你知道了？”许可可突然问。
江子轩沉默。
“嗯。”江子轩眼神有点暗淡，他想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你其实不应该做那样的事情。”江子轩轻声。
“……”
“你放心，我谁也没告诉，林雨泽也是只跟我说了……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我相信你不是……那么坏。”江子轩一顿一顿，词穷的安慰着。
片刻后，江子轩缓缓起身。
“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
“……”
“笨蛋。”
有人低声
江子轩转身的动作一愣。
“笨蛋！”许可可突然大声哭了出来。
她猛的站了起来，红了眼眶。
这是江子轩第一次看到女生的眼泪。
晶莹剔透。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样做！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大笨蛋！”
“等等……你怎么……哭了……”江子轩有点手足无措。
“没见过女生掉眼泪吗？靠！我突然想起了伤心的事情不行吗？！”
“呃……嗯……”
“笨蛋！大笨蛋！”
许可可边哭边说，她用袖子擦着止不住的眼泪。
“我也不想那样做的啊！但是我喜欢你啊！我看到你跟林雨泽在一起我就不舒服你明白吗？靠！”
“……”
“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为什么呢……”许可可哽咽，“我还以为今天下午你要跟我说，我以为会有好事发生，傻傻的等了一个小时，但是你居然就和我说这种事情……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会道歉的！我会道歉的……我会道歉的……”
“嗯……我……”
“……”
沉默。
许久过后。
许可可擦完了眼泪，鼻子有点酸。
“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丢人的一面了。”
“嗯，没事……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我不知道……”
江子轩又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的眼神低落。
“纸巾……给。”
“……”
“谢谢……”
……
“……”
“……”
……
黄昏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