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多以蓝白色调作为主要装饰的楼阁里,趁着电梯还没来,林枫索性直接用两只手搁在自己的下巴前,于隐隐约约凸出来的窗格平台上撑着呼吸刚显平和之兆的脑袋,俯瞰大地的眼神很轻,透露着澄澈的晕染。
林梓言还有他姐夫……至少是在未来板上钉钉的姐夫,到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吃饭,虽然后者的进食可能需要医生进行适当的把关,但毕竟那儿还有个自家老姐呢,所以暂时得闲,且要主动让出空间的林枫就得主动跑出去给她带点东西回来吃。
但此时此刻,林枫却并没有想着自己究竟应该给林梓言买些什么,这个时候的少年,想得只有自己之前在艾米家中的不告而别。
俯视着楼下的人流涌涌,林枫一时没有再自言自语些什么,尽管唇瓣一直都在依循一个可有可无的幅度做着时而开启时而合拢的起伏,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很难把那句话在无人旁听的情况下真挚地说出口。
在不知为何显得尤为漫长的等待中,林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眼神有些恍惚地盯着那块黑压压的屏幕,指头接连几次尝试却都不见能够将其顺利解锁,一阵茫然后歪头看去,却是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在摁着错误的按钮,屏幕非但没有打开,反倒是喇叭的声浪被调到了足以称得上是震耳欲聋的程度。
索性这会儿没有外人打来电话,林枫在不佩戴耳机的情况下也没有扩音播歌来听的习惯,这才避免了那个很有可能会席卷整个三楼的音浪滔天。
“好不容易”才打开电话的林枫加紧调整好一切设定,略微显得有些慌张的眼神最终落在了那以绿色色调勾勒而成的电话图案上,颤抖着的大拇指颤颤巍巍地移向前去,却始终都只是半空中暗自徘徊,可等到林枫看似无比艰难地下定决心的前一秒,电梯却是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叮咚的脆响。
通往一楼的电梯早不好晚不好,偏偏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莅临林枫的跟前,看着那缓缓打开的铁门,男生这才刚在脑海之中做出的决断就在顷刻间被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枫一记荡袖就把手机顺势带进了口袋,而后便立刻迈开大步,于呼吸可闻的拥挤之中稍微勉强一下自己的身体,恰到好处地把自己给塞进了游离在超重边缘的电梯里。
“电梯下行。”冰冷的女声骤然响起,让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仅剩下的一层楼没有再为已经接连停顿数次的电梯送来又一次凝滞的机会,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了地面。
鱼贯退出电梯大门,林枫推开无声的玻璃幕门,走向橘色的灯光,迎面吹来傍晚的凉风,拂过鬓角,搔动起浅浅的感伤,又激发了林枫本想着积攒于胸腔之中,暂时不愿去回味的愧疚歉意。
医院门前的光景还算人来人往,可一旦等到林枫转过拐角,正式来到街道之上时,那一条原该是热闹非凡的街道,当下眼前景色却不见游人,只偶尔零星飘过几缕瞬闪消失的微光。
前后皆是如此,一时间,竟叫人难分这光景到底是因心情所致,还是一场机缘巧合的客观事实。
但无论如何,孤独,却是一种在此景面前,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的,被渲染而出的感情。
驻足当中,就好似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而对于林枫来说,这就好像……感同身受一样,与她感同身受一样。
“也不知道艾米怎么样了……”当一人拾起了平放在地面的情丝两绪,就如同被推开的潘多拉魔盒,再无回转斡旋的余地。
林枫不假思索地取出手机,再无半点犹豫的拇指径直坠向了那个只呈现出平面形态的电话,翻下才不过十来个人的联络簿,少年不费吹灰之力便寻见了那个他至少在现在充斥于心田之中的各个角落的名字。
摁下,再拿起手机放到耳边,一气呵成。
“嘟——嘟——”喇叭对面很快便传来悠长的低鸣声响,于冥冥中同等牵引着林枫颇为紧张的心跳,在当事人还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心跳倒是与那嗡嗡轻响签订了某种概念上的契约,将两者动态几乎捆绑在了一起。
“咔哒。”
像是有人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艾米。”林枫脱口而出道:“你还好么?我不是故意要走的,只是因为我姐夫他……”
“您已被转接到XXXXX68的语音邮箱,请在哔一声后进行留言。”迎接林枫的不是那轻柔如风铃般的莺声燕语,而是冰凉到没有一丝丝起伏的机械女声。
“啊……这样啊……”明知道此时此刻的电话彼岸不过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系统音,可林枫却仍是保持了与普通人交流无异的说辞。
“哔——”如期而至的清音再没有从林枫的嘴巴里撬出来任何话语,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那一句无奈的长叹。“哈哈……”
“这下是真的完犊子了啊……”苦笑过后,林枫径直挂掉电话,把手机放进口袋的同时顺势双手插袋,昂起头来仰望天空,喃喃自语道:“这我是真的把艾米给惹生气了啊……”
正当垂头丧气的少年正要哀声向前之际,一种仿佛源自于第六感的呼唤却以无言牵引起他的注意,这本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遐想,可林枫却是情不自禁地把它当成了某种切实发生的事情。
而这一道缥缈的序幕,更是在林枫欲要挪动脚步转身之前,就被另外一声轻轻的叹惋给坐实了身份。
“所以,你还知道我会生气呀?”
娇嗔的不满就在背后响起,为林枫带来一种仿佛只是近在咫尺的感触。
而事实正如林枫所意料的那般。
当少年转过身,顶着一头柔顺金发的女生果真就站在那里,与自己的后脚跟仅仅只是差了半步的距离。
在这个瞬间,女生仿佛成为了打开城市活力的钥匙,且当金发于晚风之中飘飘摇摇,四周围的街道也迅速热络了起来。
本是放眼望去都不见一人的空空街道,仅是在几次呼吸的功夫,就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
“艾米?!”林枫又惊又喜,特别是当他看见那一盒被装在乐扣盒里的可乐鸡翅后,这种情绪更是一下子冲上了脑海。“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哼,还不是某些人咯!”艾米白了显得呆呆的林枫一眼,结果却是自己率先绷不住地笑出了声,虽然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佯装严肃地教训道:“这些菜明明就要趁热吃才会好吃的,结果你就一个人先跑了,所以,要是待会味道不好的话,绝对是你自己的错,可不是我厨艺不精啊!”
看着那一盒由艾米主动递上前来的可乐鸡翅,林枫却是不知不觉地抿紧了自己的双唇,游走的视线攀上女生那张不见有任何别样情绪的漂亮脸蛋,男生欲言又止了好一阵子,这才以双手郑重其事地接过那盒他最爱吃的,同时也是她最努力的成果的可乐鸡翅,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全部吃完的,肯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