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件伴随着痛苦且非常恐怖的事,在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的十七年里程雨新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然而等到真正面对这件事时,他才发现原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当然一开始是很痛苦,炙热的火焰灼烧皮肤,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糊味,等他意识到其中一部分是来自于自己的身体时,心中的恐惧便被无限扩大。
但是痛苦消失得很快,就在全身沸腾过后的一瞬间,程雨新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刚才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境。
在这片黑暗之中,他像一条随波逐流的小船,找不到该去的方向。
“……殿下。”
有声音。
遥远又模糊。
程雨新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听,原本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已经在大火中失去了作用。
“公主殿下?”
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是略带焦急的语气。
黑暗中透出一抹朦胧的亮光,程雨新感觉到眼皮还在,于是动了动那部分肌肉,睁开双眼,一抹亮眼的光芒闯进视线里。
那是金属表面反射的亮光,程雨新用变成一摊浆糊的思绪勉强认出这个事实。身穿盔甲的年轻女性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坚毅的气质,担忧的表情却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弱。
“她已经不是公主殿下了。”
又一个声音响起,是更加温柔、缓慢的女声。
程雨新注意到旁边的另一个女人,她的深色长袍几乎和阴暗的环境融为一体,所以方才没有发现。
那女人靠过来仔细凝视,一缕卷曲的发丝从额头上垂下。她有着修剪得很精致的纤长眉毛,和一双宝石般翠绿色眼眸,稍稍下垂的眼角笑起来时犹如一对弯弯的月牙。
“我们成功了。”
对方露出满意的笑容,旁边骑士装扮的少女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程雨新也一样。
“你们在说什么?”
他用双手撑着上本身坐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向后一倒,感到异常的柔软。
第三个人。
身穿女仆装,一头黑色长发的可爱女孩,而自己正躺在她的怀里,脑袋后面靠着的部分是……
“虽然不是公主殿下本人,但也是公主殿下的身体,还是要注意保护才行。”
女孩的话打断了程雨新胡思乱想的进程,才把某些特殊的体会抛至脑后,重新关注自己现在的状态。
“所以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公主殿下?”
他重新尝试停止身板,这次头晕的症状轻了一些,成功地坐起来。他发现自己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房间的窗户和门都紧闭着,带着褶边的窗帘看起来非常华丽,挡住了从外面照进来的阳光所以屋子里面很暗。
“请问勇者大人的名字是?”
“额,勇者?我吗?我叫程雨新。”
程雨新不明所以地进行着对话,身穿长袍的女性莞尔一笑,那双翠绿的瞳孔里散发着异样的目光。她从旁边柜子上把一面镜子拿过来。
“光靠嘴解释恐怕会有点难以理解,还是直接让你看个明白。”
镜子摆在面前,里面是一张漂亮的脸,有金色的波浪卷长发,棕色瞳孔,稍微上翘的眼角。皮肤很白,看起来就是平常有仔细保养过的样子,小小的嘴唇红润饱满,因为对现状的不理解而略显迷惑的表情,透露出一股懵懂的可爱。
但却是陌生的脸。而且既然是照镜子的话,那么就说明里面的人是……
“诶?”
惊讶的一声,程雨新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变了,变成从来没听过的少女声。而自己因为惊讶而抓住头发的时候镜子里的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就是这样,原本名为程雨新的少年,现在你的灵魂正在露希娅·埃德穆德公主的身体里,暂时拥有这个身体的控制权。”
“露希……什么?”
“露希娅·艾德穆德,德穆托尔王国的第三位公主。你现在身处和原来不同的世界,而这是你从现在开始拥有的新身份,请务必记清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王国和公主,不同的世界是指……”
程雨新想起了灼烧着自己身体的火焰,那份要将人撕裂的痛苦,心情一瞬间低沉下来。
“看来你想起来了,你在原本的世界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是你的灵魂来到了这里,而且获得了新的身体,就把它当成是一次重生机会的机会吧。”
对方语气很轻松,也许只是想加油打气,但要立刻去接受原本的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好像也不是那么简单。
“那公主殿下呢?”
身穿盔甲的少女开口发问,她脸上的担忧一分也没有减少。
“她很好,现在只是处于沉睡的状态,过后我会想办法把她的意识唤醒,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仿佛在她的预料之中,话音一落,房门便被敲响。
女仆模样的女孩跑去开门,外面同样是一名女仆,不过蓝白的女仆装和屋子里的女孩穿的黑白女仆装并不一样。
“刚才我好像听到了挺大的声音,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没有关系,我们的公主就是喜欢一惊一乍的人。”
听到这话门外的女孩露出苦笑。
“下午茶时间快到了,公爵大人正在庭院里等候。”
“公主殿下刚睡醒需要梳妆,我们过会儿就去。”
屋外的女孩低下头恭敬地离开,门又被关上,女仆走到梳妆台边,从抽屉里拿出梳子。
“请到这边来,公主殿下,我来帮你梳头发。”
“所以说我……”
“你刚才听到的,我们没有时间了。”穿长袍的人一把抓住程雨新的手臂“之后会仔细向你解释,现在先听我们的话。”
被硬拽下床的程雨新还有些抗拒,对方按住他的肩膀,这时他才发现对方比自己,不,应该说比现在他所拥有的身体高出许多,看似温柔的脸上流露出危险的气息。
“是我把你的灵魂带到这里来的,原来的你已经不存在了,如果我现在把你的灵魂从这幅身体里驱赶出去的话,没有任何容器可以依附的灵魂,你知道最后会怎样吗?”
“我……我会消失吗?”
恐怖。
程雨新默默咽了一口唾沫,对方勾起嘴角。
“听我们的话。”
程雨新本能性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