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相机斜放在桌子上。
若离迈着不那么坚定的步伐，哆嗦着坐在了床沿。
“我希望你能听我解释。”
“我什么时候没听你解释？”
周亦瑾靠着床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还有，在解释之前是不是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
“嗯……”
若离酝酿片刻，最终伸手捏住了周亦瑾的袖子。
“谢谢。”
——这句话的来源，要往过去追溯半个小时。
【那正好，我去趟公司。晚上十点……不，晚上十一点来接你回家，可以不？】
追求精准，来源应该锁定在这句。
这其实是一句非常精妙的话。
若离家有门禁。并不是需要刷卡的那种门禁，而是“在这个时间点到来之前必须要回家”的“门禁”。
或许说成“门禁时间”更为合适。
而这个门禁时间，恰巧就是晚上十点。倘若没有特殊情况，那不管在外做什么事情，都要在晚上十点前返回家中。
自门禁时间确立的那天起，若离向来遵守。偶尔会因意外状况而违反，但那些都提前和姐姐打过招呼，所以从原则上讲，她仍是个听姐姐话的好孩子。
其实违反门禁，在十点之后回家也不会怎么样。这东西最多就起到一个“自我约束”的作用——可若离偏偏就擅长自我约束，就好像小猫把自己关在黑漆漆的纸箱里，或者跑到房顶上之后害怕的下不来。
所以当姐姐说出“晚上十点”而后又改口成“晚上十一点”时，若离感到异常开心。以至于在回答的瞬间，她忽视了姐姐将十点改口为十一点的目的。
好在周亦瑾没有忽视。
她截断了若离的话，并用眼神提醒她。
若离迅速做出了反应。
因为她意识到，姐姐这个看似“宽宏大量”的行为，实际上是悄悄卖了个人情给自己。
“门禁是十点，我给你宽限到十一点。让你和周亦瑾多独处一会儿，是不是很给你面子？”——姐姐的话语中，蕴含着这样的意图。
假设若离答应了，那就相当于她接受姐姐卖过来的人情。
而人情这种东西嘛……极端暧昧，极端复杂。毫不夸张的说，简直就是一颗不定时的遥控炸弹。
“……”
周亦瑾没说话，只是翘着嘴角冲若离笑了笑。
“……”
若离疑惑的盯着她，同时心中还有一股怪异感。
等等。
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道谢？”
欣赏着若离陷入不安，周亦瑾适时提醒。
“……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终于。
若·后知后觉·离意识到，她上当了。
姐姐的询问，是卖给她人情。那周亦瑾的打断，又何尝不是呢？
到头来，她不过是把原本要卖给姐姐的人情，转手卖给了周亦瑾。或者说，周亦瑾把本该卖给姐姐的人情，抢到了她自己的手里。
不管怎么说，若离这次是彻底栽了。
比起把人情卖给周亦瑾，她更希望卖给姐姐。
——要是卖给姐姐的话，说不定只会被追问周亦瑾的事情，最多最多也只是被迫坦白自己和周亦瑾的过去。
而把人情卖给周亦瑾本人，事情就无法用“常理”来形容了。
正如之前所言，“人情”是一颗不定时的遥控炸弹。正常的使用方式，无非威逼利诱。但周亦瑾的使用方式，除了威逼利诱之外，还有赤果果的胁迫。
按照约定俗成，一个人情办一件事。结束之后，彼此两清，谁也不欠谁。
只有周亦瑾例外。
她会把人情当做胁迫用的武器，逼着对方“自愿”去做一件又一件事情——做了好几件之后，人情却依旧牢牢捏在她手里，根本没有两清的机会。
彻底反应过来后，知晓周亦瑾性格的若离，就变得相当恐慌。
更何况她还迟到了，让周亦瑾和江羽柠饿着肚子白白等自己数小时。
最主要，不遵守约定在周亦瑾眼中是不忠诚的，是罪大恶极的行为。若离能明确感受到周亦瑾的怒火——证据就是她在吃饭的时候关于迟到的事半个字儿都没讲。
摆明了，吃饱喝足，秋后算账。
“人情倒不至于。”
周亦瑾笑着摸了摸若离的小脑袋。
“真要论人情的话，你欠我已经不下二十个了吧？从我们认识那天开始。”
“……嗯。”
单论此，若离无法反驳。时至今日，她心中的愧疚感也只逐日增多，不曾有丝毫减少。
“为什么没按点来？”
“睡过头了。”
若离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知道。但我在问你真相，而不是你睡过头这一事实——你可不是会无缘无故睡过头的人。”
“真相是，我跟姐姐外出洗澡。回家之后，我们谈了一晚上。”
“然后四五点才睡？”
“嗯，我忘记定闹钟……醒过来之后，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
若离故意隐瞒她跟姐姐谈话的内容，并在心中祈求周亦瑾不要问。
她不想让周亦瑾知道，自己正在偷偷调查那个“最终大BOSS”的原型，即周亦瑾口中的那个女人。
同时她也隐瞒了和姐姐同床共枕的睡了一晚的事情。虽然在这件事上，周亦瑾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生气。
“原来如此。”
周亦瑾停下抚摸脑袋的手。
“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苛责你什么了。如果只是因为你偷懒而赖床所导致的迟到……哼哼。”
她拎起靠在床边的细胡桃木棍子，举在空中轻轻挥舞。
简单的杠杆原理，让胡桃木棍拥有了若离无法以肉眼捕捉的速度。空气遭到割裂，发出破碎不堪的悲鸣。
“……嗯、嗯。”
若离哆嗦着打了个冷颤。
如果是因为赖床而迟到，那现在发出悲鸣的就不是空气，而是她的屁股了吧……
“不过，下次可不要再迟到了哦。这次也有我的错，我通知的太晚了。以后我会提前。”
甩动细木棍，周亦瑾将其收到床边。
“照片还需要多久？”
“……预计一小时零九分钟。”
若离看着电脑屏幕回答。
绿色进度条才走了三分之一，还剩下三分之二。
“行。”
周亦瑾解开衬衫下缘的纽扣。
“我们是先上床，还是先洗澡？”
“……”
若离不想洗两遍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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