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

“一般？”

“啊，确实一般，杀完人我还以为我没办法接受呢，结果发现还好，没恶心也没吐，就感觉自个不像刚杀了人——倒像是刚砍了个瓜切了个菜，平时我就算是不小心踩了花花草草伤了小动物也没这么淡定吧……”

许如意嚼着根随手拔来的甜茎草唠唠叨叨：

“所以我可能是把那帮流寇当成是畜生当成是脏东西了，该杀，动手之后就没什么反应吧？”

“……”

苏稚安静听着他啰嗦，一直听到他慢慢不说话了才终于用肯定的语气说：

“你还是不适应吧？”

“哪儿……”

“平时你可不会有这么多话。”

“……”

许如意无言以对了。

因为他确实有点心理阴影。

杀人之后的第一感觉是恍惚，好像身在梦中，觉得不真实，然后闻到了血腥味儿之后就清醒过来了，会恶心会难受，会背上莫名的愧疚和负罪感。

还好许如意的心理素质强大，自我开解一会儿就看开了。

那些流寇身上或多或少都背着命债，都该杀，他这是为人民除害呢。

这么想想他就重新乐观起来……只是他没想到苏稚居然能看出来。

许如意有点意外，于是随口问：

“所以你这是……在关心我啊？”

“对。”

“……啊？”

许如意这句话是略带调侃意味的无心之言，可没想到却换来了相当认真的暧昧回答。

他略有慌张，嗯嗯啊啊两声：

“这……这样啊。”

被人这么光明正大承认着关心是种很奇妙的感觉，许如意觉得心情有点微妙，也再没心思惦记着杀人的事了。

就像人生中第一次离别，第一次目睹死亡，第一次感受悲伤——虽然过程确实是折磨了点，但无论如何终究是会过去的。

然后，剩下的便是宝贵的经验。

“所以说白了筑基期修士还跟普通人没啥太大差别么？那流寇首领被我先下手为强来了一脚捅了一剑就昏迷过去了，后来我补刀的时候都还没醒。”

“然也，修士一日尚未结丹一日便仍为凡人，两相对比之下无非是力气大了点身躯坚韧了些，但都有限——所以对修士而言结丹后才算踏上了大道。”

“这样啊……”

许如意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然后又问：

“那现在突破到了金丹期的我也就算是刚踏上大道咯？”

“没错。”

苏稚说完略微停顿了下，等许如意消化完这些知识之后继续道：

“大道之多不知几何，修士到金丹期就可以选择属于自己的道——或是五行之属或是世间道理，剑修修剑刀修修刀……许如意，你现在就可以考虑到底修什么剑道了。”

许如意“哦”了一声。

同时他又有些好奇：

“那，苏稚你这个剑仙修的是什么剑道？”

“……”

寄宿于断剑中的苏稚忽然沉默片刻，然后轻声道：

“什么剑道？”

“什么剑道重要么，最后都是用来杀人的——无论是阴阳五行还是玄妙道理，能让对手陨落便是好用的剑道。”

“我修的剑道没有名字，但我杀了很多修了很有名很厉害剑道的剑修。”

苏稚的语气很平淡，许如意听着居然觉得她说的不是杀人而是做菜，要切点肉切点土豆，再切点葱姜切点蒜。

做饭的人天天切菜，理所应当不会对菜生出什么感情，苏稚天天砍人，也早就习惯了。

许如意心想好牛哇。

苏稚果然不愧是剑仙，说话的格局就比他这个金丹期的小修士大得多——光听这位姐姐的语气他就能脑补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味道来。

所以他心里突然一动，犹豫了下问：

“要不，我给你的剑道起个名字？”

“？”

苏稚有些疑惑：

“名字？什么名字？”

“是我刚刚听你说话想到的一个名字，你剑道不一直没名字么，我跟你说说你看合适不合适？”

“……说。”

“浪花，叫浪花怎么样！”

“浪……花？”

苏稚愈发疑惑：

“为什么叫浪花？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么？是说我剑法像浪花一样层叠不绝么……可我杀人从来都只用一剑啊。”

她这话给许如意整不会了。

许如意心说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一剑仙人啊。

然后他叹了口气，解释：

“其实这名字不重要，或者说这名字可不止是代表了这个词的意思……它来自一句诗词。”

“诗词？”

“对，诗词。”

“什么诗词？”

“是我们那个世界里的一句诗词……”

许如意伸手轻轻在断剑剑锋上弹了一下，然后轻声说：

“不是咏物而是抒情，所以浪花也不是浪花，实际上那句词全文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他知道苏稚是剑仙，是一剑光耀十九州的猛人，修的剑道虽然没有名字但不知道斩断了不知多少有名震天下的厉害剑道。

她说剑道何须有名？

她又说剑道本就是为了杀人，所以只要能杀人就好。

可许如意觉得她已经不知道斩了多少所谓的英雄所谓的青年才俊，所以她的剑道很符合那两句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她的剑道是浪花，所以理所应当要淘尽天下英雄！

许如意慷慨激昂地把词给念出来了，然后又莫名觉得心虚，便小声问：

“那什么……苏稚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他觉得自己格局可能还是小了，人家苏稚毕竟是剑仙，所谓的英雄可能已经不被她放在眼里了，她关注的应该是那些仙人。

可苏稚沉吟片刻之后却点头：

“浪花……听起来挺好听的，浪花淘尽英雄的寓意也不错，好，那以后我的剑道剑意名字就叫做浪花好了。”

听到自己的提议被肯定了，许如意就开心起来，乐呵呵笑着点头：

“对嘛，我就觉得浪花这个名字挺好的，主要是霸气啊，前面跟人说浪花剑道别人觉得土，然后这时候再说浪花淘尽英雄——多牛啊。”

苏稚看着许如意傻乐，也没说话。

她是几近于道的剑仙，没有世俗的欲望，也不懂浪花这个词有什么土的浪花淘尽英雄这句话又有哪儿牛了。

到了她这境界，除了大道以外一切都是不值得关注的外物，更而且她修的还是太上忘情……只不过她今天见许如意敢当着那么多流寇站出来行侠仗义，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

她对他有点好感，这点她人生中可谓是几乎从未有过的好感值得她为他改个剑道的名字。

大概仅此而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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