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根据前世阅读修仙网文的经验,总结出一些宗门内常见的问题,然后针对性地说明,天琼峰并不存在那些“痼疾”,除了自己这大师兄是个水货以外,其他一切都无可挑剔。
当然,唯一的不确定因素便是,萧师妹她是否会像自己这般,欢迎新师妹的到来。
如果说把天琼峰比作一个大家庭的话,自己这个师兄毫无疑问是大哥,二师妹原本是唯一的妹妹,现在多了个三师妹,她就得变成“中间儿”,如果萧师妹因此心怀不满,或者像之前那样产生自我怀疑,都够他喝一壶的。
不过没办法啊,再招收个弟子这件事,是师尊亲自做的决定,自己这个大师兄,只能尽量协调好师妹之间的关系了。
当然,如果一味讲优点,对缺点避而不谈,难免会给人留下刻意有所隐瞒的印象,因此苏澜也提到了“师尊爱云游”这种无伤大雅的“弊端”。但是考虑到花惜颜在先前宗门的经历和怯懦的性格,说不定她会把这当成一个加分项。
苏澜很清楚,真想劝动花惜颜,有一个绕不开的问题,那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仙长,我道心破碎,即便去了望仙门,又能做什么呢?”花惜颜面色黯然地问道,眼中似有盈盈水花。在苏澜看不见的角度,她那藏在桌子下的双手牢牢攥紧衣角。
听到苏澜对于天琼峰的介绍,说一点也不心生向往纯属自欺欺人。
若她仅仅是产生了心魔,仅仅是修为难以精进,那么她或许会答应尝试一下。毕竟望仙门是相当不错的宗门,像他所说,当做人生再度扬帆起航,也无不可。
但是她道心破碎,资质尽毁,这等于被天道从根本上否定了自己作为修士的一切。
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终生停滞在炼气期,能有什么未来呢?
苏澜的承诺,对于她而言,终归是虚无缥缈,就像稚童吹起的肥皂泡,尽管表面流光溢彩,尽管在太阳的照耀下五光十色,却脆弱到一戳就破。
道心破碎,对于所有修仙者而言,都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但正因如此,苏澜突然负手而立,作出十足的高人姿态。
“我问你,世上的道路,真的只有一条吗?还是说,你是因为只看见过人们走那一条路,便以为那就是唯一可以走的道路?”
先是用不明觉厉的深奥话语把人绕懵,然后将其拖入自己的节奏,一通忽悠。这种“硬控+连招强袭一波带走”的套路虽然简单,却屡试不爽。
果然,仅凭这一句话,直接把花惜颜整不会了。
修仙者不追求修仙道,还能干嘛?
总不至于每日划水摸鱼也能成就大道吧?
其实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苏澜使用了骂战中的一个常规伎俩,在这里偷换了一个概念,在修仙界,“道”通常指的是修仙之法,但除此之外,“道”还可以有更为广泛的含义,万事万物,皆有其道,甚至一个人独特的思想、理念和行动方针,也可以称之为是这个人的“道”。
苏澜把前面那个“求仙长生之道”,给替换成了后面那语义更宽泛的“道”。
他看到少女茫然的神色,心中暗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要达成收师妹回天琼峰的任务,他不需要复原破碎的道心,他也没那个能力去尝试修复,他需要做的,仅仅是忽悠住道心破碎的少女而已。
也算一种另辟蹊径。
就好比谈判谈不下去了,那便不讲武德掀桌子,把大家的“底裤”都扒拉下来开撕;全部绕在一起的绳结,与其费心劳力去解开,拔~剑砍了、一把火烧掉,它不省事么?
关键在于你能否想到,又是否有勇气去做?
“你因为道心破碎,放弃了曾经的人生,或者说被曾经的人生放弃。那么,如果我告诉你,这世上存在你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呢?”
每个人都会想要听到他们希望听到的话语,苏澜察觉出花惜颜的落寞不甘和无可奈何,于是对症下药。
他这里所指的,并非是什么采~阴~补~阳之类的邪~道,而是正儿八经的、她可以去走的咸鱼之道。
他看得很透彻。
人这一生,之所以会想要去“完成些什么”,正是为了满足“自我实现”和“自我超越”的高层次需求,以此获得幸福感;可要是在追求“实现和超越”的过程中苛求自己,导致幸福感直线暴跌,甚至陷入忧郁自闭的渊薮,那其实是本末倒置。
学习和工作,本应让人生变得完满充实,但如果因此让人被“卷”得不成人形,就全都变味了。
说白了就是,当咸鱼使我快乐,那我还去劳心费力自寻烦恼干什么?石乐志了吧?
花惜颜听得一愣一愣的,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真的有……那样的道路吗?”
苏澜笑眯眯地点头,对着她伸出手臂,做出欢迎的姿势。“当然,等回到天琼峰,我可以慢慢教你。”
“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吗?”花惜颜的声音出现明显的颤抖,或许是因为激动,或许是因为忧心,或许两者皆有。
少女身子微微前倾,淡茶色的刘海遮住她微凝的凤眸,让人无法看到那其中闪烁的难以捉摸的神色。
苏澜淡然摇摇头。“可以的话,我想看到你成功证道,仅此而已。”
在听说了花惜颜被赶出巫云神宫的经历后,苏澜产生了兔死狐悲之感,毕竟自己一个操作不当,说不定会落得比她还凄惨悲凉的下场。所以,他发自真心希望她能够活得轻松快乐一些——作为不会背刺他的扑街师妹。
花惜颜沉默良久。
苏澜没去催促她做决定。他把该说的话说了,这就相当于在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然后只需要静静等待时机,等待那种子发芽,等待她做出最后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