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睁眼闭眼，眼前尽是陈胤白天看自己的眼神。
那个眼神，虞香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像是眼眸里起了终日不散的浓雾，朦胧而哀伤地望着自己。
还有那句话里，平静中压抑着难过的反问：
……这句话。
……你是认真的吗？
虞香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若是可以，她当然也想不顾一切地扑进师兄的怀中。
什么都不想。
只想让鼻息间尽是师兄的气息。
可是，无数个夜晚，她也时常被当年残酷的景象惊醒。
那样的画面，同样深深铭刻在了骨子里。
当时她发誓，只要能报仇，付出什么都可以。
于是，像是有人回应了她一样，她得到了系统。
系统告诉她，从今天起，你就是这个世界的反派了。
你的任务，是战胜主角。
若是你按照剧情计划好的路线走，你就可以得报大仇。
但若是违反系统，那么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会和你陪葬。
……没关系。
只要能报仇，怎么样都无所谓。
抱着这样渺小的念头，虞香才能在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晚上，告诉自己不能去死。
要活下去。哪怕是为了复仇。
可这一切，都在被师尊捡回山上之后发生了动摇。
她遇到了疼爱自己的师兄陈胤。护短的师尊虞灵上仙。
虞山上的一切，都让她像是沉溺在了温柔的幻觉之中，险些忘记刻在自己血骨里的深仇大恨。
可是虞香知道。
从被系统选中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要么按照系统的话，去完成规定好的剧情。
要么，连带着师兄师尊他们，都会被自己害死。
那是比让虞香自己去死，还要令她害怕的事。
她已经不想在忍受一次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了。
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按照系统的指示去进行。
……对不起，师兄。
晚风入窗，枕边微微湿润与晶莹。
——
——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陈胤起了个大早，来到厨房里熬起了汤。
师尊已经去云游了。如今整个虞山，只剩下了自己和香儿两个人。
也只有在那个萝莉老太婆不在的时候，陈胤才敢把自己偷偷藏的好食材拿出来，给香儿开开口福。
正当他举着勺子品尝咸淡之时，门被打开了。
虞香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哦，香儿啊。”
陈胤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笑呵呵地说：“来尝一口。师兄特意起个大早熬的。”
“鹿茸仙芝汤，据说可以驻颜美白，滋补气血，更重要的是，还能丰胸哦~”
“香儿可要多喝点，将来让师兄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高耸入云的手感。”
面对陈胤的调戏和花口，虞香这一次难得的没有羞红着脸跑开，而是轻轻咬着玉唇。
“师兄……不生香儿的气了吗？”
陈胤一顿，随后放下勺子笑呵呵地说道：
“我说过了。”
“我从来没有生过香儿的气。”
“也许香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告诉师兄。”
“没关系。”陈胤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卸下围裙放在一边。
扭头认真地看向虞香。
“等你想说的时候，师兄随时愿意听。”
虞香眼里泛起阵阵雾气。
片刻后，她眼眶微红，哽咽着念到：
“师兄……我……”
“啊，但其实仔细想想，被香儿那么说好像是挺受伤的诶。”
陈胤突然话锋一转，语气苦恼地说道：“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生气呀，怎么办呢？”
“要不，香儿哄哄我吧。”
虞香怔了一下，摆弄着手指小声问：
“那、师兄想要香儿怎么哄你呀？”
“那就要看香儿有多大诚意咯。”
陈胤笑吟吟地盯着她，不再说话。
扭捏了片刻，虞香俏脸微红，微微咬唇：
“那……师兄，你闭上眼睛好不好？”
“诶？睁开眼睛就不行吗？”
“诶呀，坏师兄，臭师兄，你、你快把眼睛闭上嘛！”
眼看着香儿急促催促时娇羞可爱的样子，陈胤忍不住笑着闭上了眼睛。
看到陈胤闭好眼睛，虞香缓缓走到他身前，轻轻踮起了脚尖。
陈胤只感觉到一个温热的吐息离自己的脸颊越来越近。
几乎要贴在自己的侧脸上一样。
片刻后，一个如同梦呓般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是香儿的初吻哦。”
“香儿也喜欢师兄呀。”
“香儿也想要一辈子当师兄心中的第一仙子哦。”
随后，嘴唇上像是沾染了花香。
那湿热而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但是却让陈胤如同触电一般久久没有睁开眼睛。
好似在回味那一刻美妙的触感一样。
片刻后，陈胤缓缓睁开眼，眼前已经没有了虞香的身影。
小丫头脸皮薄，想必早已忍不住跑开了。
倒是陈胤，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嘴唇，随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其实一直以来，香儿给陈胤的感觉都是如此。
单纯而纯粹的美好。像是最一尘不染的雾虞花。
可惜陈胤无论是重生之前还是重生后，都没有亲兄弟姐妹。
香儿就像是妹妹一样亲近而美好，又像是邻家少女一样心底里藏着含苞待放的心思。
从当初上山之时，还是个小丫头的她奶声奶气地冲自己露出小酒窝，甜甜地喊“师兄”时开始。
陈胤就决定了，这个姑娘，定是要护一辈子的。
……不过，有一件颇为遗憾的事情。
香儿的初吻，给了自己。
可自己的初吻，却不是香儿的。
回忆起了某段经历，陈胤的嘴唇上似乎本能的涌起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触感。
轻咳一声，陈胤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香儿莫要怪师兄花心。
有些事情，师兄也是没办法的。
——
——
日子又过了几日。
这几天，虞香和陈胤恢复到了曾经那种打打闹闹的温馨日常之中。
谁也没有再主动提起那一天的事情，像是心照不宣地忘记了一样。
陈胤依旧是每天对着虞香不停地说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逗得香儿娇嗔不已。
而香儿也依然每天变着法给陈胤做各种香喷喷的饭菜，让陈胤每天都吃的津津有味。
只不过，少了某个颐气指使的萝莉老太婆，陈胤反倒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了。
……也不知道师尊她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算了。就像她说的。
整个修仙界加起来，怕是都没人能杀得了她。
自己瞎操个什么心。
日子平稳中总是过的飞快，转眼离天下第一仙子大会就已经不远了。
陈胤和香儿，也开始做好了上路的准备。
“话说师兄，师尊为什么要你送我去参加啊？让香儿自己去不就行了吗？”
“瞧你说的。”陈胤一本正经地板起了脸，“哪有让你姑娘家家一个人跑那么大老远的，这别说师尊，我也放心不下啊。”
“万一路上遇到个什么坏人，要对香儿不利，那我可真是哭都没地哭去。”
虞香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少来！臭师兄天天忙着花天酒地，修为还没我高呢。”
“就算真的遇到了连我都打不过的坏人，那连上云境都不到的臭师兄能帮上什么忙啊。”
陈胤顿时一脸受伤的样子：“原来……在香儿眼中，师兄居然是这般废物的形象……”
“呜呜呜，我不活了。”
虞香还害怕自己是不是说重了，刚想安慰，可下一秒陈胤又突然换上了一脸悲壮的表情：
“没事！香儿，到时候如果真的遇到咱俩谁都打不过的坏人，你就扔下我！自己快逃！”
“师兄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能让任何人欺负香儿！”
虞香顿时眯起眼睛咯咯笑了起来。
“臭师兄。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耍帅。”
“要是真的打不过，师兄赶紧跑就好啦。香儿能自己解决的。”
“这怎么行。”陈胤一脸义正言辞，“死我也要死在香儿前头！想伤害香儿，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师兄，你的腿在打颤哦。”
“……”
一如往常的嬉笑胡闹。两个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最后将屋子里收拾妥当，陈胤趁香儿不注意，将面具塞进怀中，将长明剑化小收进袖口。
并且，和屋外从虚空中缓缓探出个小狐狸脑袋的落落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陈胤才心情愉悦地说道：
“出发！目标全是美女的世界第一仙子大会！”
“……师兄。”
虞香突然眼神怀疑地盯着他：“该不会，你主动找师尊借口说护送我，其实是想去仙子大会上沾花惹草吧？”
“咳咳、这，怎么可能呢。师兄我一身正气，是那样花花肠子的人吗？”
陈胤轻咳一声，伸直了脖子嘴硬道：“师兄我可是发自真心地担心香儿的安危。”
“不用臭师兄担心啦。到时候万一被臭师兄拖了后腿，那才糟了。”
虞香嘟起嘴吧：“答应我，到时候香儿让你跑，你就跑，好不好？”
“……我说。”陈胤无奈地耸耸肩，“你也就上云境初期而已，比我修为高一点罢了。”
“至于这么瞧不起我嘛？”
“嘻嘻，谁让臭师兄不好好修炼，修为这么低嘛。”
看着香儿狡黠的笑脸和狭长的睫毛，陈胤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他突然伸出了手。
下一刻，天地间灵气突然翻涌，如同漩涡一样朝陈胤涌了过来。
香儿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漩涡又突然消失了。
而站在自己面前的陈胤气息似乎变得更加缥缈了几分，轻笑着朝自己摊了摊手：
“这样行了吧。”
“现在。”
“我也是上云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