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乖巧懂事。
端的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画面。
可站在窗边看着这对父女苏元，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碗被中年男子端在手中的白粥，分明就是一颗一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
一整碗的眼珠，被男人用着那根塑料勺，逐渐喂入女孩的口中。
圆滚滚的眼珠子，被小女孩吃进口中，把她的两腮撑得大大的。
“爸爸，这个白粥味道好好啊，每一粒米都弹弹的，像是吃QQ糖一样。”
“是吗，那乖宝多吃点。来，啊。”
“啊。”女孩张开嘴，又吞下了一勺子的“白粥”，开心得咀嚼起来。
一张小脸上也逐渐出现了几丝血色。
苏元屏着呼吸，听着格外清晰的咀嚼声，还有父女二人时不时就响起的欢声笑语，有点难以明白洋娃娃之前所说的那个游戏到底是什么。
“喂，那位小哥。”
突然，苏元听见中年男子站起身，朝着他走来。
苏元顺着声音看去，发现那碗“白粥”没一会就已经被小女孩吃完了。
而这名中年男子，正拿着那枚咸鸭蛋，准备递向自己，似乎是见苏元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他们喝粥，觉得饿了？
“小哥，这有个咸鸭蛋，你要吃不？”
苏元愣了愣，下意识的摆手拒绝。
“小哥，尝尝嘛，看你早上跟你爸妈过来探望你家外婆，这个点你爸妈也该也是出去买饭了吧，你吃个鸭蛋垫垫肚子嘛。”
“不，不用了……”
苏元再次开口拒绝，可随即听见那熟悉的女孩的声音响起，
“哥哥，你尝尝嘛。”
苏元看向病床上的女孩，见到了一张天真年幼的笑脸，让人觉得很是亲切。
但是在她的嘴角，苏元分明能见到一些眼珠子的碎渣。
“哥哥，你吃呀。”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在少年听来，犹如恶魔的低语一般，实在让人难以有防抗的念头。
“好……好。”
双眼有些失神的苏元，呆呆得用手接过。
“吃呀。”
“吃呀。”
脸上同时泛起古怪笑容的父女二人，满怀期待地看着少年。
“吃呀，吃呀。”
“吃呀，吃呀。”
少年的耳边似乎有着成千上万人在他耳边一齐念叨着这两个字。
他僵着身子，双手捧着那颗咸鸭蛋，，也不剥蛋壳，就直接朝着嘴里送去。
这对父女的嘴角越发上翘，眼神兴奋而激动。
就在那枚鸭蛋就要碰到苏元嘴唇的一瞬间，少年的双手一颤，合拢的两掌间出现一道裂缝，那颗鸭蛋随即掉落在地。
啪的一声，但却未发出那种表壳碎裂的声响。
反倒是在地上摔成一滩果冻一般的物体。
忽然恢复清醒的少年，死死盯着地上那滩果冻，酸涩的胆汁似乎都要从喉管中涌上。
那颗所谓的咸鸭蛋，分明就是一块肝脏。
一块新鲜的，带着腥味的肝脏。
“呕~”
苏元捂着嘴，装出一副难受不已的模样。
“呕~不好意思啊叔叔，我……我胃有点不舒服，呕~”
苏元弯着腰，直接走进厕所，从里锁上门，转身靠在门上，随后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用手指扣着喉咙，发出一声一声的呕吐声。
半分钟后，苏元手捧清水，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大脑飞速运转。
那个躺在病床上，面色不正常的小女孩，应该就是那个附身在洋娃娃上的鬼魂。
而那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她日记中写到的爸爸。
那么，洋娃娃，又在哪？
“乖宝。”
“怎么了，爸爸。”
病房中的父女又开始说着话。
“乖宝，这几天觉得身上还疼吗？”
“不疼呀，一点都不疼的。”
“是，是吗。”中年男子的语气似乎有些低沉，藏着深深的懊悔，他又开口说：“都怪阿爸，都怪阿爸。
要是阿爸那时候好好在家看住你，你肯定就不会从摇床上摔下来。
这样子你的腿也不会出问题，害的你到现在都没试过脚踩在地上，能走上几步。”
“害，没事呀。”
小女孩倒是乐观的很，“不能走路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更何况，我不是有爸爸吗？”
“我这个当爸的是真的没用！”
随后又是一阵叹息。
“爸爸，不要难过啦。”小女孩仍在温声安慰着情绪低落的父亲。
“都怪爸爸！”
“都怪爸爸！”
“都怪爸爸！”
“都怪爸爸！”
可中年男子似乎是陷入了懊悔的情绪，口中不断重复着“都怪爸爸”这一句话。
厕所中，苏元站在镜子前，心中隐隐有些焦急。
那张入场券的背面，时间只剩下最后的十五分钟。
可他仍然被困在这似乎是小女孩制造出来的回忆之中。
又洗了一把脸的少年，深呼一口气，不在纠结时间，凝神继续听着门外父女二人的对话。
“爸爸，爸爸。”
小女孩有些着急地喊着她的父亲，“没事的，没事的。”
……
在小女孩的安慰下，中年男子重新镇定下来。
他哑着嗓子，说：“爸爸一不小心又这样了，乖宝没吓到吧？”
“才不会呢，这世界上就爸爸会一个人对我好，我怎么会怪爸爸呢？”
“嘿嘿。”
中年男子宽怀一笑，脸上的抬头纹一层一层。
这世界上，对于每一对父母来说，乖巧懂事的孩子，总能让他们在生活的重压下得到几分安慰。
“其实呀，爸爸今天给乖宝买了一只洋娃娃哦？”
“那，那不是又花了很多钱了？”小女孩的语气有些低落，虽然心中仍有些高兴，可是更心疼父亲用尽体力和汗水才能换来的一点微薄的工资。
“没呢，爸爸最近再给那家玩具店发传单，老板知道我有个女儿，就把仓库里一款娃娃，半送半卖地给我了。”中年男子耐心得解释着，可看见女儿仍低着头，又继续说着：
“真的呀，爸爸没骗你，要是骗你的话，爸爸就被天……”
小女孩听到这，急急地抬起头，伸手堵住中年男子的嘴，“爸爸不许发毒誓，爸爸可是要活上一百岁的！”
“好好好。”
中年男子点着头，走到一旁，把之前藏起的洋娃娃拿出，递给小女孩。
拆开包装盒的小女孩，双手拿着精致华丽的洋娃娃，口中喃喃自语：
“要是我能变成洋娃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