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出教堂之前,安纳尔先把十字项链塞到了衣襟里――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因为这东西未免和他挂在腰间的利剑太冲突了。

迈开步子,他踉跄的漫步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对时不时传来的打探置若罔闻,有太多太多的愧疚和彷徨压在他的心头,令他喘不过气,更令他耿耿于怀的,还是那个面向浩浩荡荡人海的,脆弱而无助的身影……

尽管地面已经被冲洗过了无数次,但钟楼下的那朵大红花依旧开得艳丽,昨天发生的大事自然传得满城风雨,无需报社的宣传,单单依靠在现场的观众们就能把看到的一切描述得有声有色。

“晚报!凌光社最新消息!昨日一名修女从钟楼顶部跳下,关于她背景如何以及自我了断的动机明天再说!别忘了看!还有,关于不久之后的隆恩节,城主准备邀请来自东方的‘外圆内方乐队’参演,暂定靠增加税务来腾出资金……”

何况报社也不出所料的报道了这件事,随着身边越来越多人与他擦肩而过,纷纭也不由自主地闯进了安纳尔乞求平静的神经,他只好捂住耳朵,加速向前跑去——尽管他知道无论如何也躲不掉这些闲言碎语。

“啊……其实我发现整个托克城都有这样的征兆:福将双至,祸必单行。福是基于精神上的,你们会迎来欢乐,祸则是会见血……不得不承认,这着实是个蹊跷而模糊的预言,但我也没有说谎……”

远处传来沉稳而飘渺的声音,一位先知模样的人正擎着水晶球,为向他驻足的人民们占卜命运,他的斗篷有些褪色,看上去白里泛着些淡红,显然是流浪已久的人了。

远远的,安纳尔看到了那个身着异装的身影,竟觉得有几分熟悉,快步上前,那个藏在心中已久的名字竟呼之欲出——

“维莫努斯!”

“啊!安……安纳尔?”

认出对方后,二人都惊讶的笑了起来。

他们曾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也曾是在同一座教堂里的同学,后来维莫努斯向当时为司预言吉兆的“昼先知”拜师学习占卜,安纳尔则提起画笔踏上了艺术的道路。

分岔路口上的分别没有磨灭他们真挚的友情,虽然先知的住所与画家们的阁楼距离甚远,但每每相遇,他们也会将自己的欣喜或哀伤相互倾囊,喜时一起冲到集市上疯玩一天,悲时共同在一艘漂泊鱼船上共勉一宿……

然而这样重复却不乏味的生活突然在某天画上了一个不圆的句号,“昼先知”突然失踪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她的徒弟维莫努斯,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没留下任何表明去向的痕迹。

失去挚友的安纳尔曾一度陷入极端的消沉,十几年来他独自面临了无数个至暗时刻,尽管如今有了几个像样的名号,但他却清楚自己的心灵是残缺不全的――

包括,但不只是因为他失去了最知心的挚友。

直到此时此刻,那副经历了无数成长和挫折的面孔被自己一眼看穿时,已经在孤独中沉浸多时的安纳尔才在刹那间找回了心中久违的释然和喜悦,他连忙拉住维莫努斯的手臂,顾不得多言,向着一座高大的建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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