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凡人是不能互相伤害就无法往前走的生物。

所以，他们必须学会争斗，必须变得残酷，不然就会被杀掉。

残酷是凡人生存的唯一法则。

◇

“你就是他们所说的战争宣言？”叶歌低头打量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女孩，无视了对方伸出来的手，反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既然我能在这里遇到你，那就说明阿斯莫德已经醒了，是吗？”

他能感觉到，对方并非是为了表示友好才这样做的。正相反，如果他就这么握住这个小女孩的手，说不准会有更加不得了的事情发生。在真正见到阿斯莫德本尊之前，叶歌都不打算轻举妄动，而且那些神明也未必会来为难他。

神明的力量会随着他收集余火的进度而逐渐增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在内，最后回到祂们原有的位置。如果叶歌什么都不做，任由留在祭祀场内的初火熄灭，那么神明们便会失去手中的所有权柄，一切秩序都将回到最开始的模样。

至于到时候是掀起新的神明战争，还是让此界回到一片混沌的状况，就和叶歌没有关系了。因为他本就是不死者，藉由死亡的权柄才得以存在于此世。如果真的失去了这一身权柄，那他就和普通的逝者没什么区别了，最多是留下来的躯壳会显得特别坚固而已。

“我会带你去见我的神明，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小女孩摇了摇头，白嫩的小手依旧悬在半空，“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阿斯莫德将余火放在了哪里，也可以帮你找到它。”

“这可算不上什么交换条件。”叶歌嗤笑道，“就算我不去找，最后这些余火也会送到我面前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斯莫德应该比我还要着急吧？”

女孩微微沉默下来，随后轻叹道：“你说的没错，祂确实比你还要着急。那漫无止境的长眠早已让祂失去了所有耐心，现在的阿斯莫德只不过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暴徒罢了，就算是你也不见得能在祂手里讨到什么好处。”

“那不去见祂不就得了，反正我也没有必须要和祂见面的理由。说不定见到了还会打起来，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叶歌重新看向场地中央，不在意地说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等一个人而已。”

“等谁？”她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此世还有凡人值得一位神明去等待么？”

“你最好不要知道。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叶歌侧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你想要问的那些问题应该不是你的神明要求的吧？要不换一个条件吧，说不定我心情好就答应你了。”

“我知道了。”小女孩收回手，微微低下头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而台阶之下的争斗似乎与她毫无干系，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过那些骑士一眼。一直到中场休息时，小女孩才结束了思考，轻声说道：“我可以保证你要等的人不会被卷入到新的战争里。”

“还不够。”叶歌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这样，我也没必要继续和你谈条件了。她的不幸必然会招致新的灾厄，到时候的事情或许就不是你能说的算的了。又或者说，你有信心可以动摇阿斯莫德的决定么？”

“只要阿斯莫德决意发起战争，那谁都不能阻止祂。”小女孩低声道，“现在祂已经决定要用一场盛大的仪式来向祂的子民宣告，他们的神即将重回王座。如果你执意要阻止这场仪式，阿斯莫德会很生气的。”

“所以，你需要作出更进一步的保证。”叶歌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就算阿斯莫德真的生气了也不会影响到你，不是么？“

“你需要我做什么？”她微微皱眉，但没有立刻拒绝叶歌。一方面，她的确有着想要向叶歌询问的问题，而且这一问题只有叶歌能够回答她。另一方面，身为战争宣言的她有着远离战争的本质，不论阿斯莫德再怎么生气，到最后她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帮我照顾好她。虽然我觉得她不大可能会参与到这场战争里，不过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叶歌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道：“那些小伤小痛忍一忍就过去了，可要是有谁想要她的命……就算是我也是会生气的。”

如果说，神明也会因为什么而感到愤怒，那此世从未有过凡人能够承受这一怒火。那些胆敢愚弄神明的凡人早已为此付出了过度的代价，魔喉峡谷的存在便是最好的证明。所谓的天子一怒，相比起神明的愤怒反倒像是一个笑话了。

“如果你生气了，会怎么样？”小女孩微微歪头，那面无表情的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就连【无感动】的神明也会感到愤怒吗？”

“这就是你的问题么？”叶歌并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问道。

“……我很感兴趣。”小女孩如此答道。

“那就没有回答你的必要了。”叶歌轻笑道。

“我可以答应你。”小女孩叹了口气，“在战争中庇佑一个凡人，对我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但我不可能一直跟着她，不然阿斯莫德很快就会注意到她的存在。除了她的安全以外，我不会给你许诺更多。”

“能够给予一些隐性的庇护就够了，毕竟我比你更加不适合去做这种事。”叶歌也理解对方的难处，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现在你可以问出你的问题了。我会视情况回答。”

“那就随我来吧，我先带你去核心区域那边。”小女孩从台阶上跳下来，转头往场地外走去。能得到这样的承诺就够了，毕竟神明们高高在上，根本不屑于说谎。要是叶歌真的说什么“知无不言”，她反而会怀疑对方的目的。

“去找阿斯莫德？”叶歌跟上去，问了一句。

“不全是。你要和我去见证新的战争。在战争结束以前，阿斯莫德都不会轻易出现。”小女孩轻轻拍了拍手，一架无人驾驶的马车很是突兀地停在街道中央。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负责拉车的两匹白马的脑袋，轻车熟路地坐到驾车的位置上。

“所以你是要在这时去挑起新的战争么？”叶歌理解了对方的意图，不由得问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国家似乎刚刚才结束一场战争，正准备迎接新皇的登基吧？如果是这种时候，确实很容易滋生反叛。

“活着的生物，如果不选择斗争，很快就会死去。”她想了想，似乎这时才想起来另外一件要紧的事情，用脆生生的声音道：“对不起，我已经太久没有和其他人交流了，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如果可以的话，称呼我作米娅就可以了。”

叶歌坐在米娅旁边，有些惊讶的问道：“你不是作为战争宣言而存在的么？”

“可是战争宣言既可以是我，亦可以是这个国度的法律。任何战争都必须通过战争宣言来确立，一如取悦神明的仪式。”米娅眨了眨眼，那样子意外的有些可爱，“所有人都必须遵守阿斯莫德定下的规矩，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罢了。如果凡人只是向我祈求战争，那也不必征求我的同意。除非，他们打算忤逆神明。”